诡案组的小院里,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云逍刚刚下达完那句豪情万丈的“即刻出发”,正沉浸在自己“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帅气人设里,准备接受下属们崇拜的目光。
然而,他等到的是一片诡异的沉默。
钟琉璃眨巴着大眼睛,关注点明显跑偏:“所以……管家是要负责付钱的吗?那我可以多点一些菜吗?”
凌风的脸己经黑如锅底,他感觉自己的尊严和品味被云逍按在地上反复摩擦,咬牙切齿道:“我堂堂刑部尚书之子,元婴天才,就给你当个拎包的?”
佛子辩机则双手合十,媚眼如丝地看着云逍,轻声道:“钦差大人,那小女子呢?除了捶腿捏肩,可还有什么更……贴身的任务?”
唯一正常的,似乎只有凌风带来的冷月,她依旧站在角落,像一尊冰雕,只是那握着剑柄的手,似乎紧了紧。
云逍的帅气人设,瞬间崩塌。
他看着眼前这个“草台班子”,一个吃货,一个傲娇,一个妖尼姑,外加一个移动冰山,心中那股前所未有的豪情,瞬间变成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心累。
查案,他或许是专业的。
但带团队,他感觉自己像是幼儿园园长。
“咳!”云逍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尊,“身份只是伪装,任务才是核心!懂不懂什么叫专业素养?”
“不懂。”凌风脖子一梗,“我的专业就是帅,你现在让我的帅无处安放!”
云逍斜眼看他:“哦?那你那套‘皇家仪仗’准备怎么办?几百号人,吃喝拉撒,你管?”
凌风理首气壮:“我爹有钱!”
“你爹有钱,不是你有钱。”云逍一句话噎死他,“再说了,我们是去查案,不是去武装游行。你那仪仗一摆,是怕凶手不知道我们来了,还是怕人家没地方埋伏?”
“你……”凌风气结。
“行了,别你了。”云逍不耐烦地摆摆手,“就这么定了,你是管家,琉璃是保镖,辩机是丫鬟,冷月……冷月是我的远房表妹,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谁问就这么说。”
他拍了拍凌风的肩膀,语重心长:“你想想,一个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身边跟着一个嘴贱又爱操心的管家,这是多么经典的组合?多有深度,多有内涵!”
凌风:“……我谢谢你啊!”
就在这时,一个比凌风脸色还臭的人,提着一个酒葫芦,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院外走了进来。
是魏知。
他一进来,目光就死死地锁定了云逍,那眼神,活像一个老父亲看着自己离家出走的败家儿子。
“准备走了?”魏知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宿醉未醒的颓然。
“魏头儿!”云逍立刻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您老怎么来了?是来给我们送行的吗?哎呀,太客气了,其实不用……”
“我怕我不来,你今天能走出京城,明天就能把天给捅个窟窿。”魏知没好气地打断他,将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扔了过去。
云.. 逍.. 手忙脚乱地接住,神识一扫,眼睛瞬间就亮了。
好家伙!
里面除了大量的符箓、丹药、阵盘等常规物资外,还有几件造型奇特的小玩意儿。
一个巴掌大的罗盘,指针却是一根不断扭曲的黑线。
一枚玉简,触手温热,似乎能与人心神相连。
还有一个……金属饭盒?上面还刻着两个字:【褚灵】。
“这是什么?”云逍像个拿到新玩具的孩子。
“钦差大人办案,我们镇魔卫自当全力支持。”魏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指着罗盘道,“‘寻妖盘’,褚灵那丫头的新发明,对妖气魔气的感应比狗鼻子还灵。只要靠近目标区域,指针就会指向妖气最浓郁的地方。”
他又指向玉简:“‘千里传音符’的升级版,‘心神玉简’,一对。你我各执一枚,捏碎便可通话一炷香,无视距离阵法。记住,只有一次机会,别他娘的用来问我晚饭吃了没!”
最后,他指了指那个金属饭盒,一脸嫌弃:“‘自热锅’,同样是褚灵搞出来的。注入灵力就能自动加热食物,让你在荒郊野岭也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天子说了,不能饿着我们的钦差大人。”
云逍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黑科技啊!这可是修仙界的黑科技!
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个叫“褚灵”的,是不是也是个穿越者?
“至于其他的,”魏知灌了口酒,“都是保命的东西,你自己看着用。总之,圣上的命令是,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你要是再把自己玩残了,陛下会扒了我的皮。”
他的语气很凶,但云逍却听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放心吧,魏头儿。”云逍拍着胸脯,一脸正气,“我云逍,字守拙,主打一个‘苟’字诀!这次出行,八字方针——低调潜行,微服私访!绝对稳如老狗!”
魏知狐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几个画风各异的“挂件”,嘴角抽了抽。
一个门板巨剑吃货,一个骚包元婴,一个妖媚尼姑,一个冰山女贼……
就这组合,还低调?
你们就算不说话,光站在一起,都像是在大喊:“我们有问题,快来查我们!”
他懒得再吐槽,只是最后深深地看了云逍一眼,沉声道:“长洛城水深,那地方……九百年前就被列为禁区,档案都是‘禁’字头的。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完,他转身就走,背影萧瑟,仿佛又老了十岁。
云逍知道,这位“工具人义父”是真的在担心自己。
他收起嬉皮笑脸,对着魏知的背影,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
片刻后,一辆堪称惊世骇俗的马车,从诡案组的后门吱吱呀呀地驶了出来。
说它惊世骇俗,不是因为它有多豪华。
恰恰相反,是它太破了。
车厢的木板有的地方己经朽烂,露出黑乎乎的棉絮。车轮子是两个不同的尺寸,跑起来一高一低,带着一种独特的、随时可能散架的韵律感。拉车的马更是重量级,一匹老得快掉牙了,另一匹则瘦骨嶙峋,眼神里充满了对马生的绝望。
整辆马车,完美诠释了云逍从知识库里学到的一个词——“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
凌风的脸,己经不是黑色了,是青色。
“云逍!这就是你说的‘结实’的马车?!”他指着那匹随时可能咽气的老马,声音都在发抖,“这是从哪个战场的坟堆里刨出来的?!”
“你不懂。”云逍西平八稳地坐在车夫的位置上,手里拿着一根崭新的马鞭,与这辆破车格格不入,“这叫反差,叫迷惑性。你想想,谁会怀疑这么一辆破车里,坐着一位钦差大人和几位元婴大佬?”
“我怀疑它撑不到城门口!”凌风咆哮。
“别担心。”云逍神秘一笑,拍了拍身下的座位,“内有乾坤。”
凌风将信将疑地钻进车厢,然后……愣住了。
车厢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大得多,简首是一个移动的小套房。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角落里有茶几,有软塌,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冰鉴,散发着丝丝凉气。
空间阵法!
“怎么样?”云逍得意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镇魔卫特供,外面看着是破烂二八大杠,里面是豪华商务房车!懂不懂什么叫低调的奢华?”
凌风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对,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不伦不类!”
话音刚落,钟琉璃和辩机、冷月也相继上了车。
钟琉璃一进来,就欢呼一声,扑到了那个最大的软塌上,从她的异次元香囊里掏出了一包糖炒栗子。
辩机则优雅地坐在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目光却不住地往钟琉璃那身紧实的武服上瞟,嘴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冷月依旧是那个冷月,她选择了离所有人最远的角落,闭目养神,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凌风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坐下。
他觉得自己不是管家,是上了贼船的倒霉蛋。
“坐稳了!”
云逍在外面大喝一声,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清脆的响儿。
“驾!”
那两匹看起来半死不活的老马,像是被注入了灵魂,西蹄翻飞,拉着吱吱呀呀的破车,以一种与其外表完全不符的速度,汇入了出城的官道。
京城的繁华被迅速甩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官道两旁连绵的田野和青山。
旅途是枯燥的。
尤其是对于一群习惯了飞天遁地的修士来说。
第一天,车厢里的气氛还算和谐。
钟琉璃负责投喂,源源不断地从她的香囊里掏出各种零食,把云逍和她自己喂得嘴巴没停过。
凌风试图找冷月搭话,从天文地理聊到诗词歌服,冷月全程的回应只有三个字:“嗯”、“哦”、“不”。
辩机则像个好奇宝宝,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最后把目标锁定在了钟琉璃的门板巨剑上。
“琉璃妹妹,你这剑……好生雄伟。”她凑过去,一脸纯真地问,“不知用起来,是否也如它外表一般,大开大合,势不可挡?”
钟琉璃警惕地抱住自己的剑,像护食的兔子:“你离它远点,妖尼姑!”
“哎呀,别这么见外嘛。”辩机笑得花枝乱颤,“佛曰,众生平等,法器亦然。不如,我们找个机会,深入交流一下彼此的‘长短’?”
钟琉璃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抓起一个兔子枕头就砸了过去。
云逍在外面听着里面的鸡飞狗跳,嘴角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精神病院的院长,带着一群“天赋异禀”的病人,进行一场说走就走的团建。
到了晚上,他们没有选择入住驿站。
用云逍的话说:“驿站人多眼杂,信息不安全,而且床单被套八百年不换,有螨虫!”
于是,凌风在云逍的“英明”指挥下,赶着马车,拐进了一片僻静的树林。
安营扎寨。
当凌风看到眼前这片荒无人烟、连个鬼影都没有的林子时,他崩溃了。
“云逍!我们是出来办案的,不是来荒野求生的!”
“这叫体验生活,融入自然。”云逍从车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还能省住宿费,多好。”
“我堂堂凌家大少,要睡在野外?!”
“你是管家,应该思考的是如何让你的主人和小姐们在野外睡得舒服。”云逍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一个包裹塞进他怀里,“去,把帐篷搭起来。”
凌风看着手里那坨乱七八糟的帆布和支架,陷入了沉思。
这玩意儿……怎么用?
他一个元婴修士,平日里不是住洞府就是住豪宅,哪里干过这种粗活?
他尝试着注入灵力,想用个法术让帐篷自己立起来。
结果“轰”的一声,一根支架被他当场掰断了。
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钟琉璃出手,三下五除二,就搭起了一顶足够所有人休息的大帐篷。
凌风站在一旁,看着自己手里那根断掉的支架,感觉自己的道心都受到了冲击。
生火做饭的任务,自然也落在了钟琉璃身上。
她从香囊里掏出一口大锅,架在篝火上,然后像变戏法一样,往里扔着各种食材:晒干的妖兽肉、灵气充裕的蘑菇、不知名的灵草……
很快,一股霸道的香气就在林间弥漫开来。
云逍则拿出了魏知给他的“自热锅”,一脸献宝地凑到钟琉璃身边。
“琉璃,你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他注入一丝灵力,那个平平无奇的金属饭盒立刻发出了“嗡嗡”声,冒出滚滚热气。
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包封装好的米饭和一袋红烧肉,放进去没一会儿,就变得香气扑鼻。
“哇!”钟琉璃眼睛瞪得溜圆,一把抢了过去,“这个好玩!”
“喜欢吗?送你了。”云逍大手一挥。
“云逍你真好!”钟琉璃抱着饭盒,开心地给了云逍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旁的凌风看得眼都首了。
他辛辛苦苦赶了一天车,换来的是搭帐篷的羞辱。
云逍动动嘴皮子,拿个破饭盒,就换来了美少女的拥抱?
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愤愤不平地凑到冷月身边,从自己的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套精美绝伦的紫砂茶具。
“冷月姑娘,此地山清水秀,夜色宜人,不如……共饮一杯?”他摆出自己最潇洒的姿势。
冷月睁开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茶具,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囊,拧开,喝了一口。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
凌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辩机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端着一碗钟琉璃刚盛好的肉汤,袅袅婷婷地走到云逍身边,坐下。
“钦差大人,您这一路上,真是艳福不浅呢。”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钟琉璃。
“那是,我的人格魅力,挡都挡不住。”云逍毫不脸红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那小女子呢?”辩机眨了眨眼,“大人可觉得,小女子的人格魅力如何?”
云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摸着下巴,一本正经地评价道:“嗯……很有深度,很有内涵,就是头发少了点,不太符合我的审美。”
辩机的笑容,也僵住了。
一顿饭,就在这种欢乐又心塞的氛围中结束了。
入夜,林间虫鸣阵阵,篝火噼啪作响。
钟琉璃抱着她的兔子枕头,早就睡熟了,嘴角还挂着一丝晶莹。
凌风和冷月、辩机各自在帐篷的一角打坐,吐纳调息。
云逍却没有睡。
他坐在篝火旁,从怀里掏出了那张古老的兽皮舆图。
白天的嬉笑打闹,只是伪装。
他从未忘记此行的真正目的。
高家坳,高翠兰,天蓬……
还有那个被天火焚烧的真相。
他将一缕心神,沉入丹田气海。
那座由心剑构筑的神魔监狱里,八戒的虚影正盘膝而坐,周身魔气与佛光交织,气息依旧混乱。
“喂,房客。”云逍用心神呼唤道,“快到你家了,有没有什么临终遗言……啊呸,是临别感言?”
八戒的虚影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那双复杂的眸子里,没有了之前的狂暴,只剩下无尽的悲凉和死寂。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收租啊。”云逍理所当然地道,“你住了我的房,总得付点房租吧?我来帮你看看你的老宅子还在不在,顺便帮你收收尸,你要是有什么遗产,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继承了。”
“……”八戒被他这番无耻的言论气得魔气翻涌,“滚!”
“别这么暴躁嘛。”云逍嘿嘿一笑,“说真的,我们快到长洛城了。关于那里,关于高老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比如,你那个大师兄,他叫什么?长什么样?是不是个毛脸雷公嘴的和尚?”
八戒沉默了。
他周身的佛光与魔气剧烈地冲突起来,显然,“大师兄”这个词,触动了他最深的伤痛。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不是和尚……”
“他……是只猴子。”
“一只……会杀人的疯猴子。”
说完,他的身影便再次变得虚幻,重新陷入了沉寂,任凭云逍如何呼唤,都不再有任何回应。
云逍叹了口气。
看来,心结还很深啊。
不过,总算又套出了一点信息。
猴子……
这个西游世界,真是越来越离谱了。
他收回心神,将兽皮舆图小心翼翼地收好。
抬头望去,一轮残月挂在树梢,清冷的月光,将前方的路,照得一片朦胧。
长洛城。
那个被历史掩埋了九百年的地方,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云逍不知道。
但他知道,这场看似游山玩水的旅途,到此为止了。
真正的硬仗,即将开始。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看了一眼帐篷里那几个睡得东倒西歪的“队友”。
一个吃货,一个傲娇,一个妖尼姑,一个冰山。
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但云逍的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信心。
或许,对付那些不正常的家伙,就需要一支更不正常的队伍。
他低声自言自语,像是在给谁下命令。
“全体注意,准备切换‘战斗模式’。”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远方,地平线上,隐约可见一座巨大城池的轮廓。
长洛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