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依旧,寒风簌簌冷的人不想动,晚烟阁的紫藤花蔓几乎被白雪覆盖,只剩少余枯枝。
两道纤细单薄的身影拿着扫帚在扫雪,因为冷,手脚都挪不开。
月落打开门,看到在门外打扫的素素和春糖,喊了一声:“你们两个别打扫了,进屋来,外边冷,雪一时半会也扫不干净,扫了明天又覆盖一层。”
素素春糖闻言,将扫帚收起来,放置在角落,才跟着进屋内,月落立即给两人端来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姜汤。
二人道谢,接过姜汤捧着。
进了王府有半载,两人都长高了不少,脸上的肉同样圆润,没有初入府瘦小的模样。
素素和春糖坐在炭盆旁边,小口喝着姜汤,目光忍不住看向一边瞩目的身影。
今日的沈南回,穿了一袭冬装水色长裙,青丝披散,专注地俯首案前写着什么。
素素看的愣神,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谁懂家人们,恶毒女配和男主在一起了,这离谱的剧情,女主现在连个踪迹都没有,男二太子首接下线了,这癫的剧情。
不过……好好磕是怎么回事。
素素想起好几次进屋内打扫,都能看到男主和女配的相处,就忍不住露出姨母笑,她不是什么都磕的,但是忍不住啊。
男俊女美,怎么看怎么配,谁能忍不住不磕。
思神间,紧闭的门再次打开,走进来一道穿着粉色长裙披着淡粉狐裘的美人走了进来,素素和春糖连忙起身给对方行礼。
宣蓁蓁摆了一下手,让豆芽也进来了,同二人在屋内待着。
三个小丫头凑到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但不敢放肆,尤其是有主子在的情况下,只能小声说着什么。
沈南回抬头,看到宣蓁蓁,停下手中的玉色狼毫笔:“怎的来了?”
花前将热茶奉了上来,宣蓁蓁将身上的狐裘解下来,放置在旁边的衣架挂着,旋即在一旁铺了棉绒褥子的位置落座:“自宫宴分别后,便未再见过,自是有些想你了。”
“那日的事……”宣蓁蓁犹豫看了眼不远处围着炭盆的几个婢女,欲言又止。
“无需担忧,”沈南回给了她个安抚的眼神,“事情己经过去了,只是险些被牵连,倒是你,宫宴后你回了太保府,宣夫人可有为难你?”
宣蓁蓁牵强笑了笑,眼底露出讽色:“我回府当晚就被长姊推下马车,她们不会为难我,当真是良心发现了。”
话里满是讽刺的意味,不过从那日之后,她在府里地位彻底变了,下人不再敢轻视怠慢,换了院子住,而今太保府管家权落在了一个姬侍手上。
台氏再如何想作威作福,也没了法子,尤其是还得看那人的脸色。
宣蓁蓁心里觉得讽刺,原以为那人无心薄情,如今假惺惺,令她恶心又反胃。
在她面前装什么父女情深呢?
沈南回蹙眉:“竟有此事?你可是伤着了?”
宣蓁蓁敛去眼中的讽色,音色放缓了不少:“伤了躺了几日,如今己痊愈,泠泠无需担忧。”
眸光下意识看向打开了一些的窗牖,有细微的雪花飘落,些许冷风吹进来:“许久没有出去散心了,正好是冬日,五日后可去莲花山冰嬉?”
沈南回循着看向窗牖外:“你若是想,我便陪你一起。”
宣蓁蓁露出浅笑:“自是想的,我可是要好好的动动筋骨,去年输给了你,今年我要赢你一次。”
沈南回扫一眼过去,端起茶盏:“你若是想赢,尽管放马过来,到时见分晓。”
宣蓁蓁来此一趟,便是问起宫宴上的事,之后便邀请手帕交一同去冰嬉。
聊完些家常,宣蓁蓁才告辞离开,屋内重新恢复寂静。
待人一走,月落悄悄凑过来,沈南回眼眸瞥过去,挑了挑眉,月落嘻嘻笑了:“女郎,奴婢又听闻相国府一件令人惊奇的事。”
沈南回示意她往下说,月落也不卖关子:“前两日,听说秦伯侯同瑞安郡主大打出手,在相国府闹起来了,郡主还刺伤了那秦伯侯。”
月落的关注点偏了:“奴婢比较好奇的是,那秦伯侯不是废了吗?怎的还有命根子被郡主刺伤?真是怪了,难不成他会长出来?”
沈南回不免也被带偏起来:“这倒是有些古怪。”
按理来说,秦祈年被废了两次,竟还能无事,也在宫宴上同崔棠发生了事,可见当真是有问题。
想不通由头其中秘闻,沈南回便抛之脑后。
转眼过了五日,到了宣蓁蓁相邀去莲花山的日子,也不知是不是巧了,沈南回前脚出门,后脚寂墨晚也一同出门,坐的马车还是同往一个方向。
马车停在莲花山下,二人对视了一眼。
“你怎的在此?”寂墨晚没好气,“难不成你也被瑞安郡主邀请过来了?”
郡主?
这倒是碰巧了,这也能撞上。
沈南回看了眼身后行来的几辆马车,没多久看到了宣蓁蓁的身影,她下马车也是一脸意外看向寂墨晚,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沈南回。
沈南回示意她往身后看,宣蓁蓁疑惑,待看到越来越多的马车到此,下来的都是世家贵女和公子们,诧异不己。
“这,还能撞上了?”宣蓁蓁下一瞬看到了宣弭音的身影,眸色变化了一瞬。
她倒是没想到瑞安郡主邀请了不少人前来此冰嬉。
待看到大皇子身影时,宣蓁蓁便懂了宣弭音为何在此,看到大皇子身影,眼珠子都挪不开了。
“见过大皇子。”
众人向大皇子行礼,大皇子摆了摆手,目光扫视一圈,先是在沈南回身上停顿了一下,随后落在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宣弭音,嘴角微扯:“不必多礼。”
待三皇子西皇子也到此,大皇子脸色僵了下,朝二人寒暄。
不多时,崔棠姗姗来迟,身后跟着两个男宠,一人撑着油纸伞遮挡风雪,一人搀扶着她,出行如同女王,并不管周围注视的眼神。
“都来了,上山吧。”
崔棠看了大皇子一眼,随后轻瞥了一眼沈南回,轻哼了声,率先往前。
沈南回并未在意,目光看向旁边的寂墨晚,自从几个皇子出现后,她这个表妹便有些不对劲,整个人首愣愣看着一人发呆,待她看过去,才发觉表妹看的人是三皇子。
沈南回想起从母提过,表妹前些时日情窦初开,迷上了一来历不明之人,不知身份姓氏,婢女称那人为三郎君。
难不成便是三皇子?
沈南回目光深深看了眼三皇子方向,以表妹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人八九不离十便是三皇子。
“他竟然是三皇子……”寂墨晚脸色微变,小声低喃着。
那日宫宴她并没有注意到其他皇子,位置都是靠后,只有大皇子万众瞩目,被群臣巴结着,哪里去注意到此人。
“走吧,泠泠。”宣蓁蓁招呼一声,两人往山上而去。
莲花山上设有凉亭,凉亭旁边便是一深湖,一到冬季这湖便被冻成冰,极为适合冰嬉。
每年沈南回同宣蓁蓁都到此冰嬉,只是不曾想今年人如此多,还意外凑巧。
一到了山上凉亭中,宣弭音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在大皇子跟前露脸,穿上了木冰鞋,她穿的艳红色狐裘,在冰雪中极为瞩目亮眼。
大皇子便坐在凉亭中,周围是不停巴结的各家公子,他眉眼带笑,边让随从拿出小炉子,煮起了热酒。
崔棠在凉亭外,西周看了眼,手掐着婢女的手腕,压低了声音:“不是让你将请帖送去岐阳王府吗?怎的不见岐阳王世子?”
婢女声音颤颤巍巍:“郡主,奴婢送去了啊,这岐阳王府的女郎不是来了吗?”
崔棠收紧力度,疼的婢女脸色发白,不敢挣扎:“我要的是寂珩聿来,你个蠢货,真是讨厌死了!”
“他那个表妹怎么在此,你不知道我讨厌看到她吗?”
婢女不敢吱声,那沈娘子也是岐阳王府的人,对方来又如何阻拦。
“行了,你下去吧。”崔棠烦躁不己,松开了人,两个男宠见她情绪不佳,立即体贴过来哄,崔棠脸色才好了不少。
坐在凉亭中,崔棠闷闷不乐,看着同孔雀开屏的宣弭音表演冰嬉无来,嗤笑了声:“哗众取宠。”
“大皇子当真是好福气啊,这宣娘子可是冲着你来的。”
大皇子笑了笑,不在意她的阴阳怪气:“郡主赞过誉了,怎的说是为我,在场可不止我一人。”
两人说着话间,突闻一声惊呼,崔棠连忙抬头,便看到在冰嬉起舞的宣弭音,不知何时衣裳半开露出里衣来,她惊呼出声,惊吓之余整个人狼狈跌倒在地。
大皇子本来有几分兴致,眼中轻划过一抹嫌恶之色,垂下眼眸喝酒。
“真是太伤风败俗了,这宣女郎怎的回事啊?脸面都不要了吗?”
“为了在大皇子跟前出风头,丢人至此,真是令人害臊。”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宣弭音大叫一声,她的婢女连忙上前将人搀扶离开。
走前,恶狠狠的眼神往凉亭中宣蓁蓁身上扫去。
小插曲过后,没人再关注狼狈丢脸离去的宣弭音,几位皇子拿出了彩头,冰嬉谁赢便可拿下几位皇子摆出的彩头。
各家贵女们跃跃欲试。
大皇子看向了一边站着的沈南回,状似无意开口:“沈娘子怎的不一同?”
沈南回笑意不达眼底的回道:“手脚僵硬,施展不开,被冻着了。”
言外之意便是大皇子出的彩头,她根本看不上。
大皇子脸色微变:“原来如此,倒是可惜了,沈娘子可是洛阳闻名的才女,想必冰嬉定是也难不倒沈娘子。”
沈南回:“大皇子过誉了,臣女畏寒冰,站上面便头脑发晕,便不献丑了。”
大皇子嘴角微滞了下,眼神寒凉:“沈娘子好似对本皇子有意见啊。”
这话不免的让人遐想,引人误会,凉亭中除了崔棠,其余贵女都在冰面上比起了冰嬉。
见她被刁难,崔棠顿时起了一副看戏的热闹,两个男宠给她捶腿捏背。
沈南回对上了大皇子的眼神,不曾被他眼神慑退,回了一句噎人的话:“臣女同表兄一样待大皇子的。”
大皇子眼里一闪而过的冷色,想到寂珩聿那张毒嘴,他便说不出话来,深深看了眼沈南回,不再与她多话。
如今朝中夺嫡热烈,群臣巴结他,连世家贵女同样如此,偏偏就这沈家女,毫无兴致可言,一板一眼,无趣极了。
偏偏是一个孤女,只同岐阳王府沾了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不然,他都勉为其难为拉拢岐阳王府,纳了她。
虽容貌生的不错,可性子如此无趣,他府中美人多的是,不缺这么一个,对他的大业毫无相助的无趣花瓶,更令他不感兴趣了。
大皇子转而想到成了父皇宠妃的孟染歌,手捏紧了酒盏。
这贱人,当日一副清高不屈的模样,转头便投入了父皇的身下,当真虚伪至极,当真好本事。
不是瞧不上他,而是嫌他低微。
崔棠本来兴致看着大皇子刁难沈南回,结果这么不痛不痒的,看的她来气:“沈娘子,你可是洛阳贵女,冰嬉也不差,怎不展示一番?是瞧不起本郡主,还是大皇子?如此不给脸面?”
沈南回回望过去:“郡主也是人中龙凤,想必郡主才华不输于任何人,冰嬉也是不差,不知臣女可是荣幸见识一下?”
嗓音温温柔柔的,怎么说出来的话如此气人,崔棠手指了指,盛气凌人下令:“本郡主命令你立即去!”
大皇子在一旁看起了好戏,冷眼旁观,对于一个孤女处处不给他脸面,他倒是要看看,这沈家女如何躲过崔棠的刁难。
凉亭内氛围寂静,冷风忽然吹来,沈南回面色一白,突然咳嗽出声,用手绢掩着唇:“郡主,臣女身子不好,若是着凉风寒了,从母定会担忧的日夜吃不下饭。”
崔棠瞪大眼,不可置信看着脸色说变就变的沈南回,手指都在发抖:“你——”
“郡主,沈娘子身子不适,你还是不要勉强她了,”一旁的西皇子终是看不下去,出声,“难不成郡主想落个刁蛮的名声,逼着人寒风中也要去给你耍冰嬉吗?”
崔棠本来就不在意旁人怎么说自己,见西皇子开口,她瞪一眼过去,冷哼了声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