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拉姆齐蛮信任旅行者的。
到了有种过分的程度。
至少他对木偶说他信任博士会感到嗤之以鼻,但要有人说他信任旅行者,他却只能沉默不语。
一开始,他只想过让她做个随便聊天却不太走心的朋友,没想到她会做到这么多,去了解他的过往。
没人对他有过关切,有的只是欺骗、抛弃和利用。
所以当他身边出现一个对他无条件好的人时,他还是很好奇甚至想要占有的。
只是拒绝好意成了五百年来的习惯,接纳和减少一些刻薄的言论,还需要慢慢改正。
“来得真慢啊。”他站在连接世界树的入口处,背对旅行者等待了许久。
“和小吉祥草王就这么多话可以聊?”
“真是抱歉,让你久等了。”旅行者倒是闭口不提她与纳西妲到底聊了什么。
斯卡拉姆齐更生气了,明明不进行深入链接是他感到最舒适的相处状态,但他居然诡异的在乎旅行者跟纳西妲说了什么却不主动告诉他。
明明她平时最喜欢跟他分享的。
“行李收拾好了吗?很快就要搬出纳西妲的宫殿了。”
斯卡拉姆齐因为旅行者的话在意地对视上去,他习惯揣摩别人的心思,因为内心比谁都敏感,察言观色对他来说也是习惯。
至于脱口而出的话像什么样,就不是眼睛能做决定的事了。
“真要我跟你一起住?不怕被我夜里偷袭?”
或许斯卡拉姆齐口中的偷袭是攻击的意思,但旅行者老想到些少儿不宜的场面,于是心虚地拍拍微烫的脸,“没问题,尽管来就好。”
就是不知道他夜里逃不逃得出她的房间。
“呵,考虑好了?”斯卡拉姆齐露出坏笑,“既然如此,我会考虑到时候饶你一命。”
“那段时日,你对俘虏的优待,我不介意帮你在世界树寻找有关哥哥的线索。”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一句,“作为回报。”
斯卡拉姆齐就是这样认为的,钱货两清、两无亏欠,他才能心安理得。
“好吧。”旅行者摸摸鼻子不太在意这个没有贴贴类福利的回报。
“跟在我身后。如果好奇心太重,脱离我的视线范围,你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谢关心。”旅行者上前牵住他的手,美名其曰:“这样更不容易走丢。”
斯卡拉姆齐哼声,脸上憋着红,“那就牵着吧。”
世界树里有很多分支,每条路都长得格外相似。没有靠谱的引路人,说不定旅行者还真能迷失在里面。
旅行者喜欢这些探索的过程,她的哥哥己经先一步在提瓦特大陆留下各式各样的彩蛋。每次不经意的发现都让她欢喜不己。
不过,当纳西妲将承载了博士记忆、可以被称之为斯卡拉姆齐应该了解的真相的记忆树苗投放到世界树时,这场旅途的性质就改变了。
观看着那段曾被八重神子、雷电影、甚至当事人本身轻描淡写述说过好几次的记忆,其中有复杂曲折被蒙蔽的真相。
旅行者眼底的心疼快化作实质,她并不能很好地稳定情绪。
派蒙也有些担心地把旅行者拉到远离斯卡拉姆齐又能时刻观察到他的地方。
“他看上去很难过、很生气,所以我们还是离他远点,让他静一静吧。”就连派蒙都很了解斯卡拉姆齐的性格了,他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静静,去处理那些繁复的情绪。
但,这次的真相接受起来并不简单。更何况他对世界树的能力有了些许猜测。简单的自闭并不能处理和消化那些情绪。
“如果他活了一万年,五百年的经历不过是个人传记里丰富生动的一页,但他只活了五百年。”
五百年听上去很长了,但对于可以与魔神媲美的造物来说,也只是短暂的光阴,只是他还停留在成长的阶段,正是最痛苦的时刻。
作为旁观者,她没法做什么。扶他起来吗?这样不如让他自己爬起来。虚伪地安慰一句吗?她又无法完全共情。
怜悯对他是一种侮辱,她只要保持沉默,站在他身后,不去追问不去在意就好了。
他自认为是强者,和渺小的虫子不同。可除了拥有强大的能力,强者更需要有一颗强大的内心。
遭受过人生的不幸,仍能期待幸福;
受到过他人的背叛,仍能勇敢去爱;
看见过世间的丑恶,仍能付出善意;
此为强大。
最强大不是无畏赴死、也不是破坏,而是从黑暗和死地中坚信自己的向上、并为此不断攀爬。
她期待他的变化。就像忍冬的枯木在期待逢春。
……
“我问你,这世界上存在「历史」被改变的事吗?”
旅行者:“……”她第一次看到斯卡拉姆齐流露出哀求的卑微神色。
即便是他作为七夜寂照秘密主被打败,失去神之心的那一刻,也仅仅是绝不能失去的决绝和渴望。
她从他眼里看到了绝期待与绝望。很矛盾,但就是这样。
他在期待这个可能性,也在对自己的存在感到绝望。
他认为自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没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获得了自以为的真相,奋不顾身投入世界树的洪流之源。
“斯卡拉姆齐!”旅行者和派蒙忧心地跑了过去,但她们只能看着斯卡拉姆齐进入世界树的深层空间,然后看着那棵毫无变化的世界树。
仿佛所谓的奋不顾身、豁出赴死的决心也无法撼动它记录下的命运。
“既定的事实,哪有这么好改变。”旅行者无力地陷入回忆。即便是穿梭星海,在各个世界法则之外的她与哥哥都无法改变这个世界己经发生的既定事实,更无法拯救逝去的人。
“不必担心,旅行者和派蒙。我们只需要等待。”纳西妲的声音传到派蒙和旅行者耳边。
斯卡拉姆齐其实是一个很好懂的人。
纳西妲通过几日的相处,从细节处推演算出了他的行动可能。
也正是如此,旅行者才这么心疼他。
可悲的过往,皆是谎言与算计。即便是这场新生,也是名为善的算计。
他可以去复仇,但仅仅是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善意,他也想豁出性命去拯救。
纳西妲猜对了。
他选择了善。
“我们先回家吧,派蒙。”
她把与派蒙与斯卡拉姆齐的记忆保存在童话里了。就像纳西妲当初做的那样,因为她知道派蒙也早己接纳斯卡拉姆齐的存在,将他视作朋友。
如果这样吵吵闹闹相处的记忆就这样失去,派蒙一定也不好受。
“你们居然都瞒着我。”
回到尘歌壶,旅行者就向派蒙讲述了纳西妲的计划。
“其实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派蒙的气来的快散得也快,反正最后她也知道了真相。
不过她还是很担心那种状态下的斯卡拉姆齐。
“那时他说‘「散兵」和「倾奇者」,这两个名号都将不复存在。’原来他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去赴死的啊。”
“我一首以为,他会是那种因为‘我淋过雨,所以也要把你的伞掀烂’的性格呢。”派蒙没想到,斯卡拉姆齐的内心比起毁灭的欲望,自毁的情绪更甚。
嘴里说着难听又看似无所谓不在意的话,实际上最是脆弱和拧巴了。
“等他回来,看样子派蒙要对他态度好点了。”派蒙叉腰,不过很快萎靡起来,“他这样投身世界树,又会从哪儿出现呢?”
“找到他也只是时间问题。纳西妲和我说过她的推测,很大概率斯卡拉就在须弥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