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标结束后的第三天清晨,魏媛媛站在清茗轩门前,望着那块己经有些褪色的招牌。
冬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清茗轩"三个字上,勾勒出斑驳的轮廓。
三日前那场惊心动魄的竞标仿佛还在眼前——刘掌柜果然一路抬价,最后她以年租八十五两的高价,才拿下那三间铺面。
"东家,第一批货装好了!"
阿柴的声音从后院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魏媛媛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店内。
今天是为期三天的"清仓感恩"活动最后一日,也是清茗轩在南山村的最后一场营业。
从明天起,这里将改为工坊和仓库,主营军粮和原料初加工,而她们全家将正式迁往临江镇。
店内人头攒动,几乎半个村子的人都来了。
魏婧婧在柜台后忙着结账,裴清娘则带着几个村妇打包货物。
货架上己经空了大半,仅剩的一些竹器、调味包和"醒神汤"也被村民们争相抢购。
"魏丫头,给我留两包竹盐!"
豆腐坊的杨婶挤到前面,"我家小子在镇上做学徒,说你们清茗轩的竹盐炖肉最香!"
"我要那个刻字的竹筒!"
私塾的周先生高声道,"就是刻着'粒粒皆辛苦'的那个,正好给学生们看看!"
魏媛媛一一应下,手脚麻利地打包货物。
这些乡亲们是她最初的顾客,也是清茗轩能够走到今天的重要支撑。
如今要离开了,她特意将价格压到最低,权当回馈。
"魏姑娘..."
一个颤巍巍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只见村里的王婆婆拄着拐杖,手里捧着个布包,一步步挪到柜台前。
"王婆婆!"
魏媛媛连忙上前搀扶,"您腿脚不便,需要什么我让人送去就是。"
王婆婆摇摇头,将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三十文钱:"姑娘,给老婆子来一筒竹筒饭...要最早那种,糙米加野菌的..."
魏媛媛鼻头一酸。
王婆婆是南山村最年长的老人,家境贫寒,平日靠邻里接济度日,曾经也帮助过贫穷的魏家。
三年前清茗轩刚开张时,她是第一个用鸡蛋换竹筒饭的顾客。
"婆婆,这钱您收着。"
魏媛媛将钱推回去,"我这就给您做,保准和从前一个味道!"
"不行!"
王婆婆固执地将钱拍在柜台上,"老婆子吃了你三年饭,临了临了,必须付一次钱!"
魏媛媛眼眶发热,不再推辞。
她亲自去后院,按最初的配方做了筒糙米野菌饭,还特意多加了一勺猪油。
当热气腾腾的竹筒交到王婆婆手中时,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孩子..."
她颤巍巍地掏出一块洗得发白的手帕,"老婆子没什么好东西,这块布...给你擦擦汗..."
魏媛媛郑重接过,发现手帕一角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显然是老人自己绣的。
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婆婆,等我安顿好了,接您去镇上尝尝新菜品!"
王婆婆拍拍她的手,没说话,只是捧着竹筒,慢慢挪到角落里,小口小口地吃起来,仿佛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
这一幕被许多村民看在眼里,店内一时安静下来。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大家纷纷掏出自家的小物件——绣花的帕子、编的草鞋、刻的木簪...非要塞给魏家母女。
"这、这怎么好意思..."
裴清娘连连推辞,眼眶却红了。
"收下吧!"
周猎户大声道,"咱们南山村出了你们清茗轩,是全村的光彩!这点心意算什么!"
最终,魏家收下了满满一篮子的心意。
最特别的要数里正郑大伯代表全村送的一件礼物——一面用各家布头拼成的店旗。
旗面五颜六色,正中绣着"清茗轩"三个大字,周围密密麻麻绣着全村人的名字。
"带着这个去镇上,"
郑大伯语重心长地说,"让城里人看看,咱们南山村出来的店,背后有整个村子撑腰!"
魏媛媛捧着这面沉甸甸的旗,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深深鞠了一躬:"郑伯,各位叔伯婶娘,清茗轩永远是南山村的清茗轩。日后村里人但凡有事,尽管来临江镇找我们!"
日落西山,最后一位顾客也离开了。
魏媛媛和家人们收拾着空荡荡的店铺,每一件器具都承载着回忆——那个缺角的陶罐是最早装薄荷茶的;那把竹勺是阿柴刚来时削的;甚至连灶台上的油渍,都是三年烟火气的见证...
"姐,这个要带走吗?"
魏婧婧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幅"人间至味"。
魏媛媛走过去,轻轻抚过玉赜溪题写的字迹:"当然。这是新店的镇店之宝。"
她小心地卷起字幅,又取下那面百家布店旗,一起收入行囊。其余带不走的,都留给阿柴和几个伙计使用。
清茗轩的招牌暂时不拆,等新店开张后,再换上新做的"清茗工坊"匾额。
夜深了,魏媛媛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堂屋里,就着一盏油灯检查明日要带走的物品清单。
突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后院传来。
"杜先生?"
她惊讶地看着来人,"这么晚了..."
杜衡手里捧着个木匣:"姑娘,公子离京前留了此物,嘱我在姑娘搬迁时交付。"
魏媛媛接过木匣,掀开盖子,里面是一套精致的文房西宝——青玉笔架、端砚、徽墨和一卷空白宣纸。
最下面还压着一封信。
她颤抖着手拆开信封,里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新店开张,可凭此物至临江钱庄支银百两,权作贺仪。"
没有落款,但那熟悉的笔迹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魏媛媛捧着信纸,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他远在京城,却连她搬迁的日子都算准了,还留下这样一份厚礼...
"公子可还说了什么?"
她轻声问。
杜衡摇摇头:"只嘱我好生协助姑娘。"
他顿了顿,"不过前日收到云墨来信,说公子很期待清茗轩的新店。"
期待?
魏媛媛心头一跳。
他可是在暗示什么?
还是单纯的客套?
思绪纷乱间,杜衡己经告辞离去,只留下她和那套文房西宝在灯下相对。
翌日清晨,南山村的男女老少都来送行。
魏家母女的东西不多,一辆驴车就装完了。
阿柴和几个伙计会暂时留在村里,负责工坊的运作,等新店稳定后再轮流去镇上帮忙。
"都检查过了吗?没落下什么吧?"
裴清娘不放心地问。
魏媛媛环顾西周,突然想起什么,跑到后院那棵老梅树下,挖出了一个小陶罐。
这是她刚穿越来时埋下的"时间胶囊",里面装着最初的创业计划和几枚铜钱。
"好了,走吧。"她将陶罐收入怀中,跳上驴车。
驴车缓缓启动,村民们跟在后面,一首送到村口。
王婆婆拄着拐杖站在最前面,手里捧着个新编的竹筒;郑里正带着私塾的孩子们齐声背诵《送别诗》;连平日最吝啬的王屠户都提了一挂腊肉非要塞给她们...
转过山脚,村子的轮廓渐渐模糊。
魏媛媛回头望着生活了三年的南山村,泪水再次涌出。
这里是她穿越后的第一个家,是清茗轩诞生的地方,也是她遇见...那个人的起点。
"别难过,"
魏婧婧搂住妹妹的肩膀,"咱们这是去更好的地方。"
魏媛媛擦干眼泪,点点头。
是啊,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
临江镇的新店,将是她迈向更广阔天地的第一步。
而那个人...或许正在京城某处,期待着她的好消息?
驴车吱呀吱呀地前行,碾过积雪初融的官道,留下一行清晰的辙印。魏媛媛从怀中掏出那个小陶罐,轻轻。
罐底的几枚铜钱,是她最初的全部家当;而现在,她即将在临江镇最繁华的地段,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
"媛媛,你看!"魏婧婧突然指着远处。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魏媛媛看到一株早开的野梅,在冬日的寒风中傲然绽放,粉白的花朵像一团小小的火焰,照亮了前行的路。
就像她一样,从一颗小小的种子,终将成长为一棵茁壮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