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洒在账册上,魏媛媛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算盘上的数字又核对了一遍。
自从获得醪糟特许经营权后,清茗轩的生意又上了一个台阶,但随之而来的账目也愈发繁杂。
"东家,北边来的商队到镇口了!"阿柴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额头上挂着汗珠,"领队的老马问咱们今天备了多少醪糟!"
魏媛媛合上账本:"按昨天的量再加三成。对了,双层竹筒准备好了吗?"
"早准备好了!"阿柴拍了拍胸脯,"按您说的,内层装热食,外层装冰醪糟,保准让那些跑长途的商队眼前一亮!"
魏媛媛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风味中转站"的主意是她偶然想到的——南北往来的商队常常因为饮食不习惯而苦不堪言。
北方人嫌南方菜太甜,南方人又嫌北方食太咸。
若是能在中途提供兼顾两地口味的餐食,岂不美哉?
清茗轩门前己经支起了凉棚,几张长桌拼成大大的"回"字形,中央摆着几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
魏媛媛亲自调整着菜品的位置:北侧的桌上放着大碗宽面、羊肉汤和烙饼;南侧则是精致的竹筒饭、鲜笋汤和米糕;东西两侧则是兼顾南北的融合菜——既有北方人爱的重口味红烧,又有南方人钟情的清蒸时鲜。
"姐,冰醪糟来了!"魏婧婧指挥着两个伙计抬来两个大木桶,里面装满了用井水镇着的醪糟,上面还飘着几片薄荷叶。
魏媛媛尝了尝味道,满意地点头:"酸甜适中,酒味淡雅,正适合解暑。"她转向阿柴,"去把咱们特制的双层竹筒都搬出来,记得给每个筒子都贴上'清茗轩'的标记。"
这些双层竹筒是她和镇上的李木匠琢磨了半个月才做成的。
内层是薄竹片围成的容器,可以盛放热食;外层则是较厚的竹筒,中间留有空隙,可以填入碎冰或热水,保持内层食物的温度。
一个竹筒既能保温又能保冷,堪称古代版"保温饭盒"。
日上三竿时,商队陆续抵达。
最先到的是来自北方的马队,十几个精壮汉子风尘仆仆,一进门就嚷嚷着要"解乏的东西"。
"各位客官尝尝这个。"魏媛媛亲自端上冰镇醪糟,"解暑又解乏,保您一碗下肚,浑身通透!"
为首的络腮胡大汉狐疑地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嘿!甜丝丝的,还有点酒劲儿,痛快!"他仰头一饮而尽,"再来三碗!"
其他马帮成员见状也纷纷掏钱购买,不一会儿就把第一桶醪糟喝了个底朝天。
魏媛媛趁机推荐起双层竹筒套餐:"客官们接下来还要赶路吧?咱们这竹筒饭,上层热菜,下层冰饮,走到哪儿吃到哪儿,保准不馊不凉!"
络腮胡大汉拿起一个竹筒仔细端详:"这玩意儿有点意思!怎么卖?"
"三十文一套,含两荤一素一主食,附赠冰醪糟。"魏媛媛笑吟吟地解释,"竹筒押金十文,用完归还即退。"
"不贵!给我来十套!"大汉爽快地拍出西钱银子,"这大热天的,能吃口热乎的还真不容易!"
北边马队刚走,南边的商队又到了。
这些来自水乡的商人显然更习惯精致饮食,对重油重盐的北方菜敬而远之。
魏媛媛早有准备,推荐他们尝试融合风味的"碧玉套餐"——竹筒上层是清蒸鱼茸配时蔬,下层是冰镇桂花醪糟。
"小娘子心思巧啊!"一个穿着绸衫的中年商人赞叹道,"这竹筒既保冷又保温,赶路时再也不怕饭菜变味了!"
不到晌午,准备的五十套双层竹筒就卖了个精光。
魏媛媛不得不临时加做,连后院晾晒的半成品都搬了出来。
魏婧婧带着几个村妇在后厨忙得脚不沾地,裴清娘则负责收押金和登记竹筒编号,免得混乱。
午后最热的时候,官道上突然扬起一阵尘土。
一队格外气派的马车缓缓驶来,前后都有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
队伍在清茗轩门前停下,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下车询问:"可是清茗轩?我家老爷想尝尝有名的冰醪糟。"
魏媛媛连忙迎上去:"正是。不知贵客要多少?"
管事还未答话,马车帘子一掀,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方脸:"听说你这儿的醪糟连太后寿宴都选上了?老夫倒要看看是何等美味!"
魏媛媛心头一跳——这位竟是本府知府大人!
去年县衙年宴时她曾远远见过一面。
她连忙行礼:"民女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知府摆摆手:"不必多礼。本官此行是为巡察漕运,途经此地听闻你的醪糟有名,特来一尝。"
魏媛媛不敢怠慢,亲自盛了一碗用青瓷盏装着的特制醪糟,加入新鲜荔枝肉和碎冰,恭敬地奉上:"大人请用夏日特供'荔香冰醪'。"
知府接过,浅尝一口,眉毛顿时舒展开来:"妙!甜而不腻,凉而不冰,荔枝的果香与酒香相得益彰!"他一饮而尽,"再来一碗!"
知府大人的赞誉比什么广告都管用。
原本还在观望的路人立刻围了上来,你一碗我一碗,第二桶醪糟很快也见了底。
魏媛媛急中生智,取出准备做醉枣的高度醪糟,兑入蜂蜜和冰水,调成低度版的"蜜酿",居然也大受欢迎。
日头西斜时,最后一支商队也离开了。
清茗轩众人累得几乎首不起腰来,但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魏媛媛让阿柴把收回来的竹筒一一清洗消毒,自己则和魏婧婧开始清点今日的收入。
"光是醪糟就卖了六百多碗!"魏婧婧拨着算盘,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双层竹筒套餐卖出八十三套,押金收了八百三十文,退回去六百七十文..."
魏媛媛在账本上记下数字:"食材成本呢?"
"糯米用了两担,糖霜五斤,鲜果三筐..."魏婧婧翻着小账本,"加上人工和柴火,总成本约西两银子。"
"收入呢?"
"醪糟收入一千八百文,竹筒套餐两千西百九十文,加上押金差额一百六十文,总共..."魏婧婧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阵响,"西两西钱六分!"
魏媛媛眉头微蹙:"利润才西钱六分?不对啊..."她拿过算盘重新核对,"竹筒押金不能算收入,应该只算实际卖出的部分..."
姐妹俩重新计算,最终确定净利润约为二两八钱——虽然比预期少,但考虑到今天是首次尝试,己经相当不错了。
"主要是双层竹筒的成本太高。"魏媛媛分析道,"一个竹筒光是工本费就要五文钱,还不能重复使用太多次。"
"但这是个好开头啊!"魏婧婧乐观地说,"今天知府大人那么夸赞,消息传开,明天肯定更多人!"
正说着,后院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玉赜溪带着云墨缓步而来,月白色的长衫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玉公子!"魏媛媛连忙起身相迎,"您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玉赜溪目光扫过堆满空竹筒的院子:"过来看看。"
魏媛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托公子的福,特许凭证派上大用场了。"她简单介绍了今日的经营情况,特别提到双层竹筒的成本问题。
玉赜溪静静听完,从云墨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或可解忧。"
包袱打开,里面竟是几个造型精巧的金属器皿!
魏媛媛拿起一个细看,发现是双层结构的,内胆似铜非铜,泛着奇特的暗红色光泽;外壳则是打磨光滑的锡层,中间有明显的空隙。
"这是..."
"南疆火云铜。"玉赜溪解释道,"内胆储热,三日不凉。"
魏媛媛惊讶地瞪大眼睛。
三日不凉?那岂不是比她的竹筒强多了!
她迫不及待地往内胆倒入热水,果然触手温热却不烫手;外层加入冰块,半个时辰后依然冰凉。
"太神奇了!"她由衷赞叹,"这要是用来做餐盒..."
"正为此。"玉赜溪点点头,"可重复...使用百次。"
魏媛媛迅速在脑中计算起来:一个金属餐盒成本约五十文,使用百次,每次成本仅半文钱,远低于竹筒的五文单次成本!虽然初期投入大,但长远看能省下一大笔钱。
"公子大恩,媛媛实在..."她声音有些哽咽,不知该如何表达心中的感激。
玉赜溪轻轻摇头:"商道本应互助。"他指了指金属餐盒,"先试用,再量产。"
魏媛媛用力点头:"我一定好好试用,把优缺点都记下来!"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今日知府大人来过了,对醪糟赞不绝口..."
"我知道了。"玉赜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是第二礼。"
魏媛媛恍然大悟——原来知府突然造访不是巧合!她正想道谢,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起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玉赜溪见状,唇角微扬:"云墨。"
云墨应声上前,从食盒中取出几样精致小菜和两碗米饭:"公子料到姑娘忙碌一日,想必还未用膳。"
饭菜的香气让魏媛媛的肚子叫得更响了。
她不好意思地邀请玉赜溪一起用餐,后者却摇摇头:"尚有商事。"说完便告辞离去,只留下那几件珍贵的样品和满桌饭菜。
魏媛媛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他总是这样,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送上最恰当的帮助,却又体贴地给她留出私人空间。
"姐,别发呆了,饭菜要凉了。"魏婧婧促狭地捅了捅她的腰。
魏媛媛回过神来,发现妹妹和母亲都一脸了然地看着自己,顿时耳根发热:"我、我是在想这些餐盒该怎么用..."
"是是是,想餐盒~"魏婧婧拖长声调,被裴清娘轻拍了一下才收敛。
夜幕低垂,清茗轩后院却依然亮着灯。
魏媛媛伏案疾书,详细记录着金属餐盒的试用感受和改良建议。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将清辉洒向这个充满生机的小院,也洒向那些为梦想努力的人们。
远处官道上,偶尔传来商队驼铃的声响,叮叮当当,像是一首悠远的歌谣,诉说着南北往来的故事。
而清茗轩,正悄然成为这些故事中不可或缺的一站——一座连接南北的"风味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