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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鼓刚过，魏媛媛就醒了。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隔壁熟睡的魏婧婧。
指尖刚触到火石，就听见姐姐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这么早？"
"吵醒你了？"魏媛媛点燃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屋内晕开，"今日要准备竹器展的样品，得赶早去后山砍新竹。"
魏婧婧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我跟你一起去。"
姐妹俩借着油灯的光亮穿戴整齐，推开院门时，东方才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晨风带着露水的扑面而来，魏媛媛深吸一口气，山林的清气沁入心脾，让她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阿姐，你看。"魏婧婧忽然指着小路尽头。
朦胧晨光中，几个黑影正朝这边移动。
走近了才看清是周猎户带着西五个村民，每人手里都拿着砍刀和绳索。
"听说姑娘今儿要办竹器展，我们几个商量着来帮忙。"周猎户搓着粗糙的大手，"后山哪片竹子好，我们熟。"
魏媛媛眼眶一热，还没来得及道谢，又看见杨婶挎着篮子匆匆赶来："给你们带了几个馍馍，路上垫垫肚子！"
就这样，一支小小的队伍在晨光中向后山进发。
周猎户走在最前面带路，专挑那些生长了三五年的壮竹。
魏媛媛则负责挑选竹节匀称、表皮光滑的优质材料，时不时蹲下来检查竹根的质地。
"这根好！"她指着一株青翠挺拔的斑竹，"节长壁厚，最适合做蒸笼。"
周猎户手起刀落，竹子应声而倒。
众人分工合作，有的削去枝桠，有的截成合适长度，不到一个时辰就砍了二十多根上等竹子，捆成两大捆用绳索拖下山。
回到清茗轩时，天己大亮。裴清娘熬好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招呼大家吃早饭。
魏媛媛匆匆喝了一碗，就钻进后院临时搭起的工棚里，开始处理那些新砍的竹子。
她先取一根粗壮的毛竹，用特制的弧形刀刮去表层青皮，露出淡黄色的内里。
然后量好尺寸，锯成半尺长的段，再用小凿子一点一点掏空内节，只留下约莫一指厚的筒壁。
"这是要做啥？"魏婧婧好奇地问。
"竹筒蒸盅。"魏媛媛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又快又稳，"上层放食材，下层注水，利用蒸汽循环烹饪，能最大程度保留原汁原味。"
正说着，阿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东家！玉公子派人送东西来了！"
魏媛媛放下工具走出去，只见云墨领着两个小厮站在院中，身旁放着几个用湿布包裹的大件物品。
见她出来，云墨恭敬地行礼：
"魏姑娘，我家公子命小的送来这些，说是或许对姑娘的竹器展有所助益。"
掀开湿布，魏媛媛倒吸一口凉气——竟是七八株连根带土的奇异竹子！有的通体金黄，竹节上带着翠绿条纹；有的紫中透黑，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最奇特的是一株不足三尺高的矮竹，竹竿呈方形，棱角分明。
"这、这是..."魏媛媛小心翼翼地抚过那些珍稀竹种，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金镶玉竹、紫乌竹、方竹，都是南方罕见的品种。"云墨解释道，"公子说，姑娘既要办竹器展，不妨让乡邻们也开开眼界。"
魏媛媛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玉赜溪此举，无异于雪中送炭。有了这些珍稀竹种，她的竹器展立刻就能与众不同，彻底与那些仿冒者拉开差距。
"替我多谢玉公子。"她郑重地说，"就说...就说魏媛媛必不负这番心意。"
云墨刚走，魏媛媛立刻召集人手重新规划展览内容。
她将原本单一的竹制食器展示，扩展成了"识竹"、"制竹"、"品竹"三个部分。珍稀竹种被栽种在特制的木盆中，配上简要说明，作为"识竹"区的亮点；"制竹"区则现场演示从选材到成品的全过程；最核心的"品竹"区，则用各种竹器盛装特色美食，供参观者品尝。
午时刚过，清茗轩门前己经搭起了长长的竹棚。
魏媛媛亲自书写的大红水牌立在最显眼处："临江首届全竹器美食展——识竹之奇、赏竹之艺、品竹之味"。底下还用小字标注："特别鸣谢：玉氏商行提供珍稀竹种"。
未时刚到，展览正式开场。
最先吸引人们目光的自然是那些罕见的竹子。
金镶玉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紫乌竹神秘高贵，方竹更是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魏媛媛特意安排阿柴在一旁讲解，把这几种竹子的产地、特性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在讲什么稀世珍宝。
"制竹"区同样热闹。
老篾匠现场演示如何将一根普通毛竹变成精美的食器，他粗糙的手指灵活地舞动着，竹条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不一会儿就编出一个玲珑剔透的食盒。
围观的人群中不时发出惊叹声。
但最火爆的还是"品竹"区。长桌上摆满了用各种竹器盛装的美食：竹筒蒸的"三鲜酿竹荪"、竹叶包裹的"荷香糯米鸡"、竹签串起的"炭烤五香笋"、竹碗盛的"翡翠虾丸汤"...每一样都色香味俱全，更妙的是，盛装的器皿本身就是展品的一部分，吃完美食后，竹器可以带走留念——当然，要付相应的押金。
魏媛媛穿梭在各个展区之间，解答疑问，调整安排。
当她看到醉仙楼的刘掌柜也混在人群中时，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
这位始作俑者此刻正盯着那几株珍稀竹子，脸色阴晴不定。
"刘掌柜也对我们的小展览感兴趣？"魏媛媛主动迎上去，笑容可掬。
刘掌柜冷哼一声："不过是些花架子。真正的美食，靠的是火候和手艺，不是这些哗众取宠的玩意儿。"
"掌柜的说得极是。"魏媛媛不慌不忙，"所以我们在'品竹'区准备的全是实打实的美味。要不，您也尝尝？"
她故意提高声音，引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众目睽睽之下，刘掌柜不好拒绝，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品尝区。
魏媛媛亲自奉上一盏用方形竹杯盛的"雪梨竹沥饮"。
刘掌柜接过杯子，先是挑剔地打量了一番那奇特的方形竹杯，才勉强啜了一口。
清甜的梨香混合着竹沥特有的清气在口中绽开，让他不由自主地又喝了一大口。
"这...这竹沥是怎么取的？"他忍不住问。
魏媛媛笑而不答，只是指了指"制竹"区正在演示竹沥采集的老篾匠。
刘掌柜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朝那边走去，背影透着几分急切。
这一幕被不少有心人看在眼里，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
魏媛媛知道，这场较量，她己经赢了一半。
正当展览进行得如火如荼时，一个意外的插曲发生了。
镇东头摆竹筒饭摊的赵婆子，带着五六个小摊主找上门来。
这些人都是之前模仿魏媛媛卖竹筒饭的，算是竞争对手。
"魏姑娘..."赵婆子搓着手，有些局促，"我们几个...有个不情之请..."
魏媛媛心头一紧，以为他们是来闹事的。
谁知赵婆子接下来的话让她大吃一惊：
"我们想...想加盟清茗轩。"赵婆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粗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个做工粗糙的竹筒，"您看，我们做的这些家什，实在拿不出手。听说您这儿教真手艺，我们愿意交学费！"
其他摊主也纷纷附和，有人甚至当场掏出铜钱要交定金。
魏媛媛愣了片刻，突然明白了玉赜溪送那些珍稀竹种的深意——他早料到会有这一幕！
有了那些镇场子的宝贝，再加上她公开的制作工艺，那些仿冒者自然相形见绌，与其继续做劣质仿品，不如投靠正主。
"各位叔伯婶娘客气了。"魏媛媛很快镇定下来，"加盟的事可以慢慢商量。不如这样，今日先请各位参观展览，明日辰时，咱们在清茗轩后院详谈，如何？"
摊主们欢天喜地地答应了，转头就挤进人群参观去了。
魏媛媛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这场商战，她不仅赢了，还赢得漂亮——断了她的货源？她开发出更独特的新品；诋毁她的名声？她用真材实料和公开透明赢得信任；现在，连竞争对手都主动投诚！
日落西山，展览接近尾声。
人流渐渐散去，魏媛媛正指挥着收拾场地，忽然看见玉赜溪不知何时站在那几株珍稀竹子旁，正用手指轻轻抚过金镶玉竹的条纹。
"玉公子！"她小跑过去，行了一礼，"今日多亏您雪中送炭，展览才能如此成功。"
玉赜溪收回手，目光在她因忙碌而泛红的脸颊上停留片刻："听闻...仿者归顺？"
魏媛媛忍不住笑了："公子消息真灵通。是啊，赵婆婆他们明日要来谈加盟的事。说来还得谢谢您那些竹子，让他们开了眼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东西。"
玉赜溪微微颔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递给她。
魏媛媛展开一看，竟是一份加盟契约的范本，条款清晰，权责分明，连利润分成和违约罚则都列得明明白白。
"这..."她抬头，撞进玉赜溪深邃的眼眸中，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姑娘...心地过善。"玉赜溪轻声道，"商道...需有规矩。"
魏媛媛握紧竹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连这点都替她考虑到了，怕她心软，被那些摊主占了便宜去。
"公子大恩，媛媛无以为报。"她真诚地说，"明日谈妥加盟事宜后，我想设个小宴，不知公子可否赏光？"
玉赜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轻轻点头："可。"
就这一个字，让魏媛媛心头像灌了蜜一样甜。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的方形小竹盒："这是我用您送来的方竹做的第一个成品，虽然粗糙了些..."
玉赜溪接过小盒，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六块造型精巧的薄荷糖，每一块都做成小小的竹叶形状，碧绿通透。
"提神醒脑的。"魏媛媛有些不好意思，"您平日处理商事劳神，含一块应该会舒服些。"
玉赜溪取出一块放入口中，清凉的薄荷香立刻在唇齿间扩散。
他珍而重之地将小盒收入袖中，忽然伸手，轻轻拂去魏媛媛发间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竹叶。
这个自然而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魏媛媛只觉得被他指尖碰过的发丝像被火燎过一样发烫，脸颊瞬间红到了耳根。
玉赜溪也迅速收回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喧闹声仿佛突然远去了，只剩下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和彼此清晰可闻的心跳声。
"我、我去看看收拾得怎么样了..."魏媛媛率先打破沉默，逃也似地跑开了。
玉赜溪站在原地，望着她仓皇的背影，唇角微微上扬。
他再次取出那片被拂落的竹叶，在指间轻轻转动，然后小心地夹入随身携带的一本小册子中。
远处，魏婧婧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抿嘴一笑，转身继续清点展品去了。
她知道，妹妹赢得的不只是商机，还有比金子更珍贵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