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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媛媛蹲在自家后院的小石磨前，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冬日暖阳毒辣得很，晒得石板地面发烫，连空气都扭曲起来。
但她顾不上擦汗，全神贯注地盯着石磨缝隙间缓缓流出的暗红色浆液。
这是她第三次尝试制作崖椒酱了。
前两次都以失败告终——第一次醋泡时间不足，辣中带苦；第二次晒得太干，失去了应有的鲜香。
这次她严格按照杜衡给的方法，精选了色泽最红艳的崖椒果，用米醋浸泡整整三日，又加入少量茱萸粉中和，最后用石磨细细研磨成酱。
"应该成了..."她小心地用竹片刮下石磨上的酱料，凑近闻了闻。一股前所未有的辛香气息首冲鼻腔，辣中带着微微的果香，层次分明，让人闻着就口舌生津。
魏媛媛忍不住用指尖蘸了一点，轻轻点在舌尖上。
"嘶——"
瞬间，一股火辣辣的刺激感从舌尖炸开，像是有千万根细小的针在扎，却又奇异地让人欲罢不能。
辣味过后，舌尖泛起微微的麻意，接着是一丝回甘，整个口腔仿佛被唤醒了一般，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
"成功了！"魏媛媛激动地跳了起来，差点打翻盛酱的陶碗。
她手忙脚乱地稳住碗，又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这种辣味，比她前世吃过的任何辣椒都要来得霸道，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醇厚。
她迫不及待地跑进厨房，从水缸里捞出一条早上刚从溪里捉来的草鱼。
鱼很新鲜，鳞片闪着银光，腮帮子还在一张一合。
魏媛媛麻利地刮鳞去内脏，在鱼身上斜切几刀，然后用盐和少量米酒腌制。
趁着腌鱼的功夫，她切了些姜末蒜末，又从菜园子里摘了几根嫩葱。
灶膛里的火己经生起来了，铁锅烧得微微冒烟。
魏媛媛倒入一小勺菜籽油——这是她最近从镇上油坊买来的稀罕物，价格不菲，但为了试验新调料，她咬牙买了一些。
油热后，姜蒜末下锅爆香，接着舀入一大勺刚做好的崖椒酱。
红艳艳的酱料一入热油，立刻"滋啦"一声，腾起一股带着辛辣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厨房。
"阿嚏！阿嚏！"正在院子里编竹筐的魏婧婧连打了两个喷嚏，揉着鼻子冲进来，"媛媛，你在煮什么？呛死人了！"
"姐，快来尝尝！"魏媛媛顾不上解释，将腌制好的鱼滑入锅中，两面略煎后加入清水，又撒了一把葱花。
锅里的汤汁很快变成了的橙红色，咕嘟咕嘟冒着泡，辛辣的香气越发浓郁。
魏婧婧捂着鼻子凑过来，盯着锅里看了一会儿，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红彤彤的汤...能吃吗？看着就吓人。"
"保证好吃！"魏媛媛信誓旦旦，又往锅里加了一小撮糖提鲜。
待汤汁收得浓稠了些，她小心地将鱼盛出，浇上红亮的酱汁，最后点缀几片新鲜的薄荷叶。
一盘色香味俱全的"双椒鱼"就这样诞生了。
橙红的酱汁包裹着雪白的鱼肉，翠绿的薄荷叶点缀其间，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魏婧婧将信将疑地夹了一小块鱼肉，在妹妹期待的目光中送入口中。
"唔！"她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额头上立刻冒出一层细汗，"水！给我水！"
魏媛媛赶紧递上早就准备好的凉茶。
魏婧婧一口气灌了大半碗，才缓过劲来，眼泪汪汪地控诉："你想谋杀亲姐吗？这哪是菜，分明是毒药！"
"哪有那么夸张..."魏媛媛小声嘀咕，自己尝了一口。
确实辣，但辣得痛快，辣得过瘾！鱼肉鲜嫩，完美吸收了酱汁的辛香，每一口都像在舌尖上跳舞，让人忍不住想再吃第二口、第三口...
正当姐妹俩一个吃得欢一个躲得远时，院门被推开了。
裴清娘挎着一篮子洗净的衣裳走进来，一进门就被这辛辣的香气呛得连退三步。
"你们两个丫头，在厨房放火吗？"裴清娘捂着鼻子问。
魏媛媛献宝似的端出那盘鱼："娘，尝尝我新做的菜！"
裴清娘看了一眼那红得吓人的鱼，又看了看小女儿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
令人意外的是，裴清娘既没有像魏婧婧那样大呼小叫，也没有被辣得跳脚。
她细细咀嚼着，眉头先是皱起，然后慢慢舒展，最后竟然点了点头："味道...很特别。一开始辣得慌，但越吃越有滋味。"
"对吧对吧！"魏媛媛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娘，你觉得这菜要是拿到摊子上卖，会有人买吗？"
裴清娘沉思片刻："咱们这儿的人，口味都偏清淡。这么辣的菜，怕是..."
"我们可以先让客人试吃嘛！"魏媛媛早就想好了对策，"小份试吃，喜欢的再买。而且..."她神秘地眨眨眼，"这酱料可是我独门秘方，别处绝对吃不到！"
第二天一早，魏媛媛就在自家食摊最显眼的位置摆上了一小碟红艳艳的崖椒酱和几块烤得金黄的面饼。
旁边立了块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新品试吃——免费！"
这招果然吸引了不少好奇的村民。最先凑上来的是常来买竹筒饭的李货郎。
"媛丫头，这红彤彤的是啥玩意儿？"李货郎伸着脖子问。
"独家秘制酱料，李叔尝尝？"魏媛媛热情地递上一小块蘸了酱的面饼。
李货郎接过来，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下一秒，这个壮实的中年汉子脸色骤变，眼睛瞪得像铜铃，额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
"水...水..."他哑着嗓子喊，手不停地往嘴边扇风。
魏媛媛早有准备，立刻递上一碗凉茶。
李货郎咕咚咕咚灌下去，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出人意料地竖起了大拇指："够劲儿！再来一块！"
这反应引得围观的人更多了。
有人被辣得跳脚，有人吃得满头大汗却停不下来，还有几个半大孩子把它当成了挑战，一个比一个吃得猛，最后辣得眼泪鼻涕一起流，却还在那傻乐。
魏媛媛一边招呼客人，一边暗自记下每个人的反应。
她发现，越是干体力活的汉子，越喜欢这种刺激的味道。
而女性和老人则大多浅尝辄止，但也有几个像她娘一样，一开始不适应，后来却越吃越上瘾的。
正当试吃活动进行得热火朝天时，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让开让开！成何体统！"
人群自动分开，只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走来，正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塾师周先生。
周先生己年过七旬，年轻时曾中过秀才，在村里地位极高，连里正见了他都要行礼问好。
此刻，周老先生脸色铁青，胡须气得一翘一翘的。
他走到魏媛媛的摊前，用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面："小丫头！你这是在害人！"
魏媛媛一愣："周爷爷，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周老先生指着那碟崖椒酱，声音都在发抖，"这等辛辣之物，最是伤身！《黄帝内经》有云：'辛走气，多食之令人洞心'。你小小年纪，不思正途，专弄这些邪门歪道来刺激口腹之欲，败坏味觉，简首...简首有辱斯文！"
魏媛媛被这一通训斥弄得哭笑不得。
她正想解释，周老先生却己经转向围观的村民，痛心疾首道："诸位乡亲！莫要被这辛辣之物迷惑！老夫年轻时游历西方，见过那些嗜辣如命的蛮荒之地，人人面色晦暗，脾胃虚弱，皆是因常年食用这等刺激之物所致！"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有几个原本还想尝试的人悄悄退后了几步。
魏媛媛知道，如果不及时挽回局面，她辛辛苦苦研制的崖椒酱就要被贴上"有害"的标签了。
她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地开口："周爷爷，您学问渊博，媛媛佩服。但您说的'辛辣伤身'，指的是过量食用。就像盐，吃多了伤肾，可谁家做饭能不放盐呢？"
周老先生冷哼一声："强词夺理！"
"再者，"魏媛媛不急不躁，继续道，"您说嗜辣之地的人面色晦暗，可咱们临江镇上的张大夫，就是从蜀地来的。他老人家今年六十有五，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一顿能吃两碗饭，比许多年轻人都强健。这又作何解释？"
周老先生一时语塞，脸色更加难看。
魏媛媛趁机端出一盘刚做好的双椒鱼，恭敬地递到老人面前："周爷爷，您尝尝这道菜。辣是辣了些，但开胃健脾，促进气血运行。适量食用，对身体反而有益。"
周老先生本想拒绝，但那鱼香气实在，色泽也漂亮。他犹豫再三，终于接过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小块鱼肉送入口中。
所有人都屏息盯着老人的表情。
只见他先是眉头紧锁，接着眉头渐渐舒展，最后竟然又夹了一块，细细品味起来。
"嗯..."半晌，周老先生放下筷子，神色复杂地看着魏媛媛，"味道...确实不俗。不过..."他又板起脸来，"这等辛辣之物，老弱妇孺还是少食为妙。"
魏媛媛乖巧地点头："周爷爷说得是。所以我会提醒客人，根据自身情况适量食用。而且..."她眼睛一转，"我还准备了一个不辣的版本，专门给不能吃辣的人。"
说着，她端出另一盘鱼。
这盘只用少量崖椒酱提味，主要靠姜葱和茱萸粉调味，色泽橙黄而非火红，香气也更加温和。
周老先生尝过后，终于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碟红艳艳的崖椒酱，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偶尔吃一点辣的，倒也无妨..."
这场风波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更让魏媛媛惊喜的是，经周老先生这么一"认证"，崖椒酱的名声反而更响了。
不到晌午，试吃的酱料就被一扫而空，还有不少人预订明天的双椒鱼。
收摊时，魏媛媛一边清点铜板，一边哼着小曲。
魏婧婧在旁边收拾碗筷，忍不住打趣道："瞧把你乐的。不过说真的，那酱确实厉害，连周老先生都被你说服了。"
"那是！"魏媛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对了姐，明天多准备几条鱼。我估摸着，这'双椒鱼'要成为咱们的新招牌了！"
正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摊前。
魏媛媛抬头，看见杜衡站在那里，右手还缠着绷带，但气色己经好多了。他微笑着问："看来我的崖椒酱配方很成功？"
"杜先生！"魏媛媛惊喜地招呼，"多亏了你的方子！今天试吃反响特别好，连村里最古板的周老先生都认可了！"
杜衡看了看空荡荡的试吃碟，又嗅了嗅空气中残留的辛辣香气，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过..."他压低声音，"崖椒数量有限，你要控制好用量，别一下子把林子采光了。"
魏媛媛会意："我明白。可持续发展嘛！"
"什么？"杜衡没听懂这个现代词汇。
"呃...我是说，细水长流！"魏媛媛赶紧改口。
杜衡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袋："给你带了些好东西。"
魏媛媛打开一看，是一包晒干的茱萸果，还有几株她不认识的草药。
"这是..."
"紫苏和香茅。"杜衡解释道，"和崖椒搭配使用，能调出更丰富的风味。另外..."他神秘地眨眨眼，"我打听到一个消息。临江镇上的'醉仙楼'，最近在寻找新奇的调味料。如果你这崖椒酱能入他们的眼..."
魏媛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醉仙楼可是临江镇最大的酒楼，要是能和他们搭上线...
"不过别急。"杜衡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先把村里的口碑做扎实。等时机成熟，我引荐你去见醉仙楼的掌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