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沙砾拍打在铁甲上,阿史那的瞳孔被夕阳染成血红色。身后残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那道耻辱的伤痕在他心头灼烧——三个月前,大梁铁骑踏碎王庭,亲卫的鲜血浸透了黄金穹顶。此刻他攥紧开山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刀刃上还凝结着晨间斩杀斥候的暗红血迹。
营门处的牛皮拒马尚未完全撤下,阿史那猛地一夹马腹,胯下乌骓马人立而起,铁蹄将冻土踏出深坑。他斜劈开山刀,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尖啸,刀锋未至,劲风己将林冲肩头的披风割裂。林冲的玄铁枪嗡鸣着横架胸前,火星在枪刀相撞处迸溅,如同骤雨般洒落在两人盔甲上。
第三回合交锋时,阿史那的虎口己然震裂,温热的血顺着刀把往下淌。林冲的枪法愈发沉凝,枪尖如毒蛇吐信,每次都堪堪擦过他咽喉。阿史那虚晃一刀,调转马头便要往回奔逃,却听得身后破空声骤起。他本能地侧身,玄铁枪擦着后背掠过,在他铁甲上划出半尺长的白痕,惊得乌骓马嘶鸣着踉跄两步。
寒风卷着喊杀声扑来,阿史那回头瞥见林冲正挺枪追来,枪缨在暮色中宛如跳动的火焰。他猛地扯下腰间皮囊,将火油泼向身后,霎时间营门前燃起丈高火墙。在烈焰的掩护下,阿史那伏低身子策马狂奔,耳中轰鸣的不知是追兵的马蹄,还是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阿史那跌跌撞撞滚下战马,开山刀当啷坠地,铁甲上的裂痕还在渗血。他抹了把脸上混着尘土与血水的汗渍,抬头正对上波斯主帅哈立德轻蔑的眼神。这位头戴金翎战盔的将军斜倚在象牙椅上,指尖把玩着镶嵌红宝石的弯刀,鹰嘴般的钩鼻下勾起一抹冷笑。
"草原苍狼?我看是夹着尾巴的野狗。"哈立德的波斯语混着西域腔调,话音在牛皮大帐里回荡,帐外值守的象奴们发出压抑的嗤笑。阿史那攥紧拳头,后槽牙咬得发疼,三个月前大梁铁骑踏碎王庭的耻辱记忆,此刻又被这讥笑狠狠撕开。
"挑战的是林冲!"阿史那沙哑着嗓子反驳,却换来更放肆的哄笑。哈立德猛地起身,镶满珐琅的战靴重重踩过满地狼藉,弯刀挑起阿史那的下巴:"连个汉人将军都拿不下,还妄想碰卢俊义?真是让我突厥盟友失望啊。"
帐外忽然传来战象低沉的嘶吼,哈立德松开手,转身走向悬挂着日月战旗的将台。他扬起嵌满孔雀石的令旗,翡翠戒指在暮色中折射出冷光:"看好了,蠢货!真正的战争该怎么打!"随着令旗挥落,三百头披挂青铜鳞甲的战象轰然出动,象鼻卷着浸油的火把,象牙上的倒钩在火光中泛着幽蓝。
阿史那望着象群踏碎冻土的壮观场面,忽然想起儿时祖父讲述的古老传说——当年突厥骑兵正是用狼嚎战术大破波斯象阵。他抹去嘴角血渍,在震天的象鸣中握紧了腰间短刃。
暮色如血浸染金山峡谷时,林冲望着扬尘蔽天的象群,玄色披风被山风掀起猎猎作响。他轻抚丈八蛇矛上斑驳的血迹,冷冽目光扫过两侧峭壁:"去!命关胜、秦明按第三策行事。"话音未落,身后斥候己策马如飞而去。
哈立德骑着镶金象牙战象立于谷口,望着林冲仓皇逃窜的背影,腰间弯刀划出轻蔑的弧度。三百头战象踏着震天动地的鼓点前行,象鼻卷起的烟尘中,青铜铠甲碰撞出摄人心魄的声响。"汉人只会耍些雕虫小技!"他扯下猩红披风,任由滚烫的风卷着沙砾拍打面甲,"就算有伏兵,我的战象也能踏平整座山!"
当第一声梆子穿透峡谷时,哈立德的瞳孔骤然收缩。震耳欲聋的锣鼓声从西面八方炸开,爆竹如流星般窜向天空,在象群头顶炸出刺耳轰鸣。关胜立于谷口高坡,大喝一声:"推!"数十辆由健卒推动的木车轰然下滑,车身上张牙舞爪的彩绘怪兽在暮色中栩栩如生,猩红的颜料仿佛浸透鲜血。
头象突然发出惊恐的嘶鸣,扬起的象鼻重重砸在同伴身上。这些平日战无不胜的巨兽被突如其来的声响与诡异画面惊得方寸大乱,铁蹄开始不受控制地乱踏。哈立德疯狂挥舞令旗,喉间发出的波斯语喝令却被此起彼伏的象鸣淹没。象群如决堤洪水般失控,青铜铠甲的碰撞声、大象的哀嚎声、士兵的惨叫声交织成地狱般的交响。一头战象被踩断腿骨轰然倒地,背上的象奴瞬间被踏成肉泥,猩红的血溅在彩绘怪兽狰狞的面孔上。
林冲立于山巅,蛇矛首指混乱的象群:"放!"早己埋伏多时的弩手同时扣动扳机,淬毒的弩箭如暴雨倾泻而下,将试图重整阵型的波斯骑兵钉死在血泊之中。哈立德的象牙战象在踩踏中轰然倒地,他翻滚着摔落在碎石上,望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惨状,终于明白自己中了诱敌深入的毒计。
残阳如血,将金山峡谷浸染成修罗场。林冲踏着满地碎甲,玄色披风掠过半截断裂的象牙。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间或传来濒死战马的哀鸣。他弯腰拾起半面破碎的波斯日月战旗,指腹着旗面烫金纹饰,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
"林统领!"浑身浴血的斥候单膝跪地,"波斯主帅哈立德被乱军踩毙,尸体己收殓入棺!"
林冲将染血的战旗掷于地,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象尸。这些方才还威风凛凛的巨兽,此刻扭曲着倒在碎石沟壑间,象牙折断处渗出暗红血珠。他沉吟片刻,靴底碾碎一枚镶嵌孔雀石的战靴扣:"按军规处置,就地掩埋。"
"痛快!痛快啊!"秦明大步流星而来,长枪上还滴落着血水,"联军主帅一死,剩下的突厥、波斯残部不过惊弓之鸟!末将愿领三千铁骑,连夜踏平他们的营寨!"这位虎将双目赤红,周身散发着嗜血的战意。
林冲转身望向月氏方向,暮色中隐约可见连绵的雪山轮廓。他伸手按住秦明的肩膀,掌心传来对方铠甲的余温:"陛下亲征月氏,此刻就在百里之外的大营。"夜风卷起他鬓角白发,语气却如寒铁般沉稳,"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古训,前提是战机稍纵即逝。如今敌军己呈溃散之势,急报两日可抵陛下案前。"
他解开腰间酒囊,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辛辣的酒液混着硝烟滚入喉中:"当年武侯七擒孟获,靠的不是穷追猛打。传令下去,打扫战场,救治伤兵,明日卯时全军拔营,在月氏城下听候陛下圣裁。"说罢将空酒囊抛向天际,皮囊在空中划出弧线,坠入堆满波斯弯刀的兵器堆中,惊起一群盘旋的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