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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炙烤着塑胶跑道，运动会的喧闹声里，刘露站在看台最前排，校服裙被汗湿出浅淡的痕迹。我站在男子1500米跑道起点，望着漫长的红色赛道，喉间泛起干涩——这是我第一次参加长跑，不为荣誉，只为她眼中的期待。
“陈峰！加油！” 刘露清亮的声音穿透喧闹。我扭头看她，她挥舞着印着我俩名字缩写的手幅，马尾辫随着蹦跳甩成活泼的弧。张明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西装裤笔挺，正用手帕擦拭额角，与周遭青春洋溢的运动服格格不入。
发令枪响，我冲了出去。第一圈还能勉强跟上节奏，第二圈便被甩在后面。呼吸紊乱得像破风箱，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看台上的加油声渐次稀薄，唯有刘露的声音始终尖锐：“陈峰！别放弃！” 她甚至挤到跑道边，伸手递来矿泉水，指尖擦过我掌心时，那点凉意瞬间点燃斗志。
第三圈，有人开始走路，我却盯着刘露发亮的眼睛，机械地迈动双腿。张明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递过纸巾：“叫得嗓子都哑了，不值得。” 刘露没接，攥着手幅的力道更紧：“他不一样。” 风卷着这句话钻进我耳朵，疼痛的肌肉竟泛起暖意，仿佛有了新的燃料。
最后一圈，我开始冲刺。跑道边的同学惊呼声里，我看见刘露跳起来，发梢扫过湛蓝的天。终点线前，她突然越过护栏，张开双臂。我刹不住脚步，带着惯性撞进她怀里，汗水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把整个世界染成青春的味道。
“你看！我就说他能行！” 刘露仰头对张明笑，眼角还沾着激动的泪花。张明扯了扯嘴角，把准备好的冰袋塞进我手里，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跑道的尘土，像是无声的叹息。
颁奖台简陋，塑料奖牌硌得脖子发痒。刘露举着用零花钱买的鲜花挤到后台，花瓣上的水珠蹭在我汗津津的校服上。“英雄该喝汽水！” 她变魔术般掏出冰镇橘子汽水，气泡在阳光下炸开，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躲在器材室后的梧桐树下分享汽水。刘露忽然踮脚，把奖牌挂在我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紧皮肤：“这是属于我们的第一块奖牌。” 她指尖划过我锁骨的汗水，我喉结滚动，汽水的甜腻在舌尖发酵成勇气，正要说些滚烫的话，张明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刘露，你妈妈让你回医院一趟。”
刘露瞬间僵住，汽水罐 “当啷” 掉在地上。我看着她攥紧书包带，指节泛白：“我…… 我周末就回。” 张明点头离开，皮鞋声笃笃敲在地上。刘露转身抱住我，力气大得像要把自己融进我身体：“陈峰，等我，就三天。” 她发梢的汗珠渗进我衣领，烫得我心口发颤。
周末的车站，我攥着给刘露妈妈买的核桃酥，看她踏上归程的大巴。车窗里，她拼命挥手，马尾辫扫过玻璃，划出一道道水痕。张明的黑色轿车缓缓跟在大巴后，像一道甩不掉的阴影。
那三天，我把操场跑了一遍又一遍，数着梧桐叶飘落的轨迹。刘露的消息总是断断续续：“妈妈需要检查”“在等结果”，最后一条是凌晨三点：“陈峰，我好怕”，却没再收到回复。
周一清晨，我在教室看到刘露的空位，张明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赵峰云撞撞我肩膀：“听说刘露妈妈病情恶化，张明帮她联系了专家。” 我攥紧书包带，指节掐进掌心，咸涩的滋味在口腔蔓延——原来有些等待，从一开始就注定落空，可青春的喜欢，偏要撞得头破血流才肯认账。
午休时，我在天台找到刘露。她校服外套空荡荡的，整个人缩成小小的影子。我递上温热的奶茶，她接过后却没喝，盯着远处的云朵发呆：“陈峰，张明说…… 只要我回县城，妈妈的治疗费他来想办法。” 风卷着她的话，把天台的阳光撕成碎片。
我伸手想抱她，她却躲开，指尖无意识地着校服口袋——那里藏着我们运动会时的奖牌。“我不能拖累妈妈。” 她声音轻得像叹息，转身时，我看见她眼角的泪，砸在天台的水泥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如同我们正在崩坏的、滚烫的青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