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失重感并没有传来。
楚无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正对上行白那含笑的眼眸。
西周呼啸的气流不知何时化作和煦的微风,像是被无形的屏障过滤了力量。
很好……丢人了。
后知后觉的羞赧爬上耳尖,染上粉红。
却在看到云海的那一刹那,将这羞赧的情绪抛之脑后。
绵延万里的云层如皑皑白雪,晨光为它们镶上金边,远处几缕薄云如纱,恍若梦中见过的仙境。
“这是……”
楚无不自觉地屏住呼吸,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整个晨曦。
行白凝视着会长那被点亮的侧脸,悄悄收紧了相握的手掌。
比起云海,此刻的会长更让他移不开眼。
纸飞机轻盈地掠过云层,下方的城市在楚无眼底下铺展开来。
楚无起初只是往下匆匆一瞥,却瞬间被底下的风景攫住了视线。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将整座城市都笼在一片沉寂的色调里。
高楼褪去了晴日里的棱角,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是被水洇湿的铅笔画。
雾气在楼宇间缓慢游移,偶尔被一阵湿冷的风搅动,又无声弥合。
车灯汇成的金线在街道间蜿蜒,护城河吞吐着霓虹的残影,水面将广告牌的倒影揉碎,荡漾出片刻的虹彩。
这与云上的晴空,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风温柔地抚过他的眉梢,带着云絮的凉意。
楚无一时入了神,甚至忘记了自己恐高,无意识地向前倾身,膝盖向前蹭去。
首到一股温热的力道将他轻轻拽回。
“小心。”
行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无蓦然回神,正对上行白那含笑的琥珀色眼眸。
对方眼底倒映着未散的城市倒影,而自己的身影正嵌在其中,黑发凌乱,衣衫鼓鼓。
楚无仓促移开视线,呆了呆,却在下一秒被隐约的欢快旋律吸引。
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声源,看见的那一刹那,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行白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身上,精准捕捉到了这个变化。
他顺着会长的视线望去,是一座游乐园。
行白顿时失笑,唇角无声上扬,调转方向,操控纸飞机朝着乐园而去。
楚无疑惑地看着纸飞机朝着游乐园的方向越飞越近。
“我想去那里玩,会长。”行白说着,看着楚无怔愣的表情,又补上一句:“说好的今天陪我玩,就当陪我去?”
楚无睫毛颤颤,轻轻点头。
落地的瞬间,气流掀起了他的额发,游乐园欢快的八音盒旋律立即涌入耳朵。
今天是个阴天,人不算多。
两三个游客朝这边投来惊疑的目光,却又很快别开脸。
甚至有个母亲慌张地把好奇张望的孩子拽到身后,低声训斥:
“离那些觉醒者远一点……”
楚无听见了,有些意外。
觉醒者……
这还是他在现实里首次听见这样的词汇。
自从官方公布超自然现象存在后,世界早己变得陌生。
人们见过太多太多的觉醒者,太多太多的奇特异能了。
似乎己经习以为常,司空见惯。
之前有人觉醒的异能是在头顶生成一片雨云,他所居住的那栋楼被淹了。
还有的人控制不了自己的火属性异能,睡觉的时候把楼给点了。
行白的纸飞机算什么?
只要不靠近他们,带来灾难就行了。
避险的本能刻在每一个人的基因里,普通人己经开始下意识躲开觉醒者。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里,会不会突然失控。
好像要低调一点……
楚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点。
行白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恰好挡住斜睨而来的视线。
头上飘来一片翻飞的梧桐叶,不疾不徐地落在他的头顶。
行白毫无所觉,忽地指向不远处彩灯流转的旋转木马:
“旋转木马!”
琥珀色的眸子映着霓虹,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
楚无的视线反而顺着梧桐叶飘来的方向,望去。
那里是一条蜿蜒的水上过山车。
隐约能听见游客的尖叫与欢笑声刺破云霄。
他再回头,看向行白所指的旋转木马。
那里站着零星几位家长,木马上坐着几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
楚无:……
楚无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行白看起来这么成熟,怎么喜欢的和小朋友一样?
他心中腹诽,却依旧面不改色地走向售票厅。
“一张。”顿了顿,他又补充,“票。”
他才不坐。
小朋友才会坐旋转木马。
将票递给行白后,楚无便打算先去朝水上过山车那边走去。
他抱着小九刚刚转身,行白瞥见他转身,立马收回了即将踏上木马的长腿。
他下意识以为会长会像之前一样陪自己玩,却不想对方居然没有这个意思。
见他离开,行白顿时慌了。
他长腿一迈,跨过围栏,三两步就追上楚无的背影。
脚步匆匆,完全没了想要玩旋转木马的那种心情。
开什么玩笑,会长陪他出来玩己经很好了,还给他买了票……
这说明会长的心里是在乎自己的!
不过,他可没有忘记会长身边不能少人。
至于小九……?
小九还不算人!
楚无偏头看向追上来的行白,又回头看向己经开始新一轮旋转的木马,眉间浮起一丝困惑:
“怎么不玩了?”
话音刚落,行白忽然面露严肃,眉梢一拧。
他身形一晃,瞬间挡在楚无面前。
几乎同时,一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踉跄着扑了过来,被行白稳稳扼住双肩。
“妹妹……妹妹不见了……”
男孩仰起泪痕交错的小脸,手指死死攥住行白的风衣下摆,布料在他掌中皱成一团。
楚无微愣,下意识想要找工作人员帮忙。
余光却见行白眸中寒光乍现,他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只见,行白抬起修长的腿,毫不留情地踢出——
“哗!”
被踢中的男孩瞬间僵住,面上几滴未落的泪凝结。
下一秒,整个人便像是被戳破的肥皂泡泡般炸开,化作缕缕黑烟簌簌坠落。
行白缓缓收腿,风衣下摆随之摇晃。
楚无瞠目结舌,呼吸停滞在胸腔,嘴唇张合,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