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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在原亲王府之上的督军府，不止是占地宽敞。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哪怕只是前院，也能看见重重飞檐、假山清幽，听见湖水缓缓流动，北风吹过树梢。
开阔舒朗的景致，跟处处精致的申城完全不一样。
念念还沉浸在新奇的情绪中，骤然听见这句话，茫然地抬头。
“不行！”
霍云霆断然否决，往前踏了一步，挡在霍昭华跟前。
他语气坚决：“你告诉父亲，三姐是我带回来的。今天晚上是除夕，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在祠堂过？”
“如果父亲执意于此，我陪三姐一起去。”
这个年，爱过不过。
他好不容易才把三姐带回来，不是为了让她受欺负的。
“算我一个。”
霍雪棠道：“祠堂那个地方又黑又冷，三姐的身体还没恢复，需要人照顾。如果一定要去，我陪她去。”
副官面露难色：“西少爷，五小姐，不是我不愿意传这个话，实在是督军他……”
谁都知道，霍督军说一不二。
想让他收回己经说出口的话，非得他自己改主意了不可。
然而，想让他改主意，简首难于登天。
霍昭华抬手，制止了霍云霆跟霍雪棠两人。
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云霆、雪棠，你们不要让副官为难。”
副官只是一个执行命令的人。
“我一个人去祠堂，你们赶紧进去。大过年的，别让爹娘等久了。”
“姐。”
“三姐！”
霍昭华铁了心道：“是我做错事，就应该承担后果。”
“你们要是为了我耽误了团圆宴，让爹娘在除夕夜里都不得安生，我就是错上加错。”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但两人都不忍心。
念念听了半晌，听明白了一些。
她牵着霍昭华的手，仰着小脸对两人说：“小舅舅，小姨，我陪着姆妈去！”
“我会好好照顾姆妈的，你们不要担心，不要让外祖母跟外祖父不开心。”
她的小脸粉嘟嘟的，说话奶声奶气。
说出来的话，极其懂事。
副官松了一口气，看着霍云霆说：“西少爷，要不然就这样？”
霍云霆想了想，勉强道：“行。”
“行什么行啊？”
霍雪棠不依，冲着霍云霆嚷嚷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祠堂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连喝口热水都找不到。念念自己也是小孩子，她该怎么照顾三姐？”
“别为我吵架。”
霍昭华柔声劝道：“这件事原就是我不对，怎么你们两人还吵起来了。”
霍云霆知道霍雪棠只是着急，没跟她计较，说：“我让阿生也去。”
“阿生有力气，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事，都能交给他。”
阿生点头，沉默着走到霍昭华的轮椅后面。
督军府里地势平坦，他就能推动。
“那也不行。”
霍雪棠急得眼圈都快红了：“路上折腾了好几天，这才刚刚下火车呢。三姐身子那么弱，就该好好休息。”
怎么会像现在这样，连口热饭都没吃上，就被孤零零赶去祠堂。
还有两个孩子跟着去受罪。
副官见状，悄悄在霍云霆耳边说了几句。
霍云霆拉住霍雪棠：“走走走，我们赶紧进去。”
“你干嘛？”
霍雪棠用力挣着他的手：“我话都没说完呢。”
“我们在这里说有用吗？你得去娘跟前说，只有娘才能让父亲改了主意。”
霍云霆一边拽着她往里走去，一边压低声音说着：“周副官说，娘己经让人往祠堂里送了东西。”
“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这脾气，就不能跟他硬着来。”
他继续说：“让三姐去一趟祠堂，我们再添油加醋说说三姐的身体有多不好，这一来二去的，父亲不就会心疼了吗？”
霍雪棠斜着眼睛看他：“这一次，算你有理。”
“什么叫算我有理啊？明明就是这么个理。”霍云霆叫屈，“要不然你说，该怎么办？”
霍雪棠哼了一声：“那要是爹爹他无动于衷呢？”
“那我们就把念念给抬出来。”
忍心让女儿受罪，还忍心不见小孙女？
霍云霆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不是不让女儿进门吗？那就索性连孙女也别见了。
念念主动要去照顾霍昭华，就再好不过。
否则，他还得想个理由哄着她去呢。
小念念就是不让人操心。
看着霍云霆把霍雪棠拉走，副官对霍昭华做了个手势：“三小姐，这边请。”
比起灯火辉煌的主宅，前方的路，看起来格外荒凉。
“我们走。”
霍昭华没有犹豫，对念念跟阿生说。
阿生点头，推着霍昭华往前。
“我来吧。”副官主动说。
阿生没松手，霍昭华说：“不用了，多谢你的好意。”
她现在的体重勉强能够着九十斤，轮椅是程叙淮从国外进口的，很好推。
去祠堂的路，走了半个多小时。
冬天的白昼很短，这会儿的天色己经渐渐黑了下来。
祠堂的轮廓呈现在朦胧的天色里，黑压压的，犹如一头怪兽。
念念的脚步，慢慢变得迟疑起来。
“别怕。”
霍昭华捂住她的手，轻轻拍了几下：“有姆妈在呢。”
“嗯！”
念念大力点头，在心里默念着：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
自己明明是来照顾姆妈的，如果害怕，就做不了任何事。
阿生推着轮椅，步伐不变。
越走越近，灯火便越来越亮。
走近了才发现，这里很安静，但并不吓人。
高高的飞檐、门楣上斑驳的木雕，都在诉说着家族的荣耀与沧桑。
廊下两盏灯笼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照亮了灯下的人。
“三小姐！”
看见他们，一名挽着圆髻、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小跑着迎上来。
“华姐儿，你总算回来了。”
她的嗓音颤抖着，泄露了内心的激动情绪。
“高妈妈。”
霍昭华只喊了一声，便泣不成声。
这一位，是她的奶娘。
霍家有五个孩子，奶娘却只有她和一名奶兄。
霍昭华从小喝着她的奶长大，高妈妈陪着她的时间比父母还多。
热了替她打扇、冷了给她加衣。
她生了病，高妈妈比她自己更着急，整晚整晚不睡的照顾她。
无论有什么话，她都能向对方倾诉。
不是母亲，胜似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