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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站口处，一名老派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伸长脖子候着。
正是北洋督军府的刘管家。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
西少爷和五小姐都回来了。今年，终于可以热热闹闹过个好年了。
更重要的是，跟家里断了好几年联系的三小姐，也回来了。
一想到三小姐，刘管家心里又是忧又是喜。
他出门时，督军还放话绝对不能让三小姐踏进家门半步！
这……这该如何是好？
听说，三小姐在外面遭了大罪，差一点就没命了。
他们这些老宅里的仆人都听得心惊胆战，老爷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唉！
刘管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主子的事情，哪里有他们下人插嘴的余地。
他继续伸长脖子张望着。
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道三小姐是什么模样？
火车进站，旅客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为了避开人流，霍云霆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推着霍昭华往外走。
阿生警惕的走在最前面，霍雪棠牵着念念跟在霍昭华身后。
程叙淮则落后了两个身位，远远的缀着。
他知道，一旦抵达京城，他就没有任何借口再留在霍昭华身边。
这里，是规矩大于天的京城，而不是自由自在、金钱至上的申城。
哪怕在战时，那些从老祖宗那里继承下来的规矩，仍然被人们迂腐的遵守着。
“西少爷，五小姐！”
刘管家远远的看见霍家一行人，连忙招手：“老爷让我来接你们！”
他带着人奔过去，接过他们手里的行李。
看着坐着轮椅的霍昭华，热泪不打招呼地涌上眼眶：“三小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您，您怎地瘦了这许多……”
出现在他眼前的霍昭华，没了少女时期的明媚灵动，更没有那个时候的锋芒毕露。
取而代之的，是眉眼间的沉静，和一双经历过风霜的眼眸。
单薄、消瘦。
好像一阵风都能把她刮走。
让刘管家心痛不己。
霍昭华刚出生时，他还是个在霍戎轩跟前跑腿的愣头小子。
看着府里的少爷小姐们长大，又一个个离去。
他年纪大了，做了霍府大管家，终于又盼到少爷小姐们回来的这一天。
心疼之后，是愤怒。
那个男人将骗走三小姐，让她吃了那么多苦，还把她抛弃！
别说断了一条胳膊，就是要他的命，都是轻的。
看到熟悉的人，霍昭华眼底浮起一抹温和的笑意：“刘叔，我回来了。”
她侧头看向念念，介绍说：“这是我女儿，念念。”
“管家叔叔好。”
念念甜甜地叫着，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没有哪个霍家人能拒绝这样乖巧懂事的念念。
刘管家把所有念头都抛之脑后，看着念念应了一声，连嗓音都变得轻柔：“你就是念念小小姐吧，吴妈跟我说过。”
“家里准备了好多你爱吃的，我们快回去吧！”
老爷说不允许三小姐进门，没说不让小小姐进。
他没有违反命令。
说破天去，哪有年三十不让孙女进门的道理？
热热闹闹的打过招呼，让司机搬着行李，护着霍家一行人上了车。
刘管家留在最后，等着程叙淮。
“程先生，老爷在大年初三那日设了酒席，请您过府一叙。”
“好。”
程叙淮没想到，分别来得这么快。
刘管家虽然说得客气，但其实意思很明确了。
再说，他也不可能跟着霍昭华一起，回霍府过年。
他以什么身份呢？
程叙淮快走几步，来到汽车旁，对搂着念念的霍昭华挥挥手。
“昭华，我过几天来看你，记得吃药。”
霍昭华降下车窗，冲他点点头：“我会的，你放心。”
两辆汽车，徐徐驶出汽车站，朝着京城北边的督军府而去。
大年三十的京城街头，不少店铺都关门歇业，跟家人团聚，共度除夕。
时常有孩子追逐着跑过，鞭炮声时不时响起。
大街小巷，皆张灯结彩，以不同的方式迎接着新年的到来。
霍昭华将抱在膝盖上，怀念地望着这一切。
渐渐地，眼里泛起泪光。
她仰着头，看着深灰色的车顶，把泪意都逼了回去。
霍昭华啊霍昭华，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脸面哭？
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自找的吗？
念念扒着窗口，好奇地望着外面想：这里怎么跟小舅舅说的不一样呀？
街上根本就没什么人嘛。
“小舅舅！”
她大声叫着。
霍云霆从副驾驶上转过身，看着念念：“怎么了？”
“小舅舅，我怎么没有看见你说的冰糖葫芦呀？还有糖人糖画，都没有哩！”
霍云霆失笑：“卖冰糖葫芦的老爷爷也要过年啊。”
“哦，我知道了！”
念念恍然大悟：“他要回去，把冰糖葫芦给他的孙女吃。”
霍云霆忍住笑连连点头：“我们念念真聪明。”
阿生就坐在念念旁边的位置上，他的心情，比念念更紧张。
他知道念念的外祖父是大名鼎鼎的北洋督军。
会不会觉得自己出身卑微，配不上督军府，而把自己扫地出门呢？
内心的不安，让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看外面陌生的街景。
太陌生了。
如果还在申城，他要是被赶出霍家，还能凭借自己对街头的熟悉而生存下来。
可在这里，他完全没有把握。
阿生捏紧拳头，替自己打着气：没问题的，你一定可以。
半个小时后，汽车驶入督军府前院。
这座督军府的前身，是一座占地甚广的亲王府，亦是霍夫人之前的娘家。
时局动荡，那位亲王被砍头之后，全家被流放。
霍夫人因为外嫁，才免于一劫。
二十年后，霍戎轩携爱妻重新回到京城，将侵占了亲王府的那家人赶走，成立督军府，首至今日。
站在院子里，霍昭华环顾西周，恍如隔世。
曾经，她走得有多坚决呢？
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的双脚，绝不会再踏上这块土地。
“三小姐。”
霍戎轩的副官正候在这里，看见一行人下车，迎上来对霍昭华敬了个礼。
“三小姐，督军有令，命你前往祠堂反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