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
风雪愈演愈烈,铺白足有四尺之高。
但即使如此,也挡不住北蛮人攻下边关的决心。
五日以来,折戟沉雪,战死边关的将士又多了三万余人。
曾经偌大的边关,三十万铁血雄狮,如今只剩下十万之众,几乎个个带伤。
城墙之上,仍旧有着数万将士在抵挡北蛮的进攻。
“拿勾镰枪,把这些蛮子的尸体拖进来,扒下他们的皮甲!”
徐岩昭持枪捅死一名北蛮士兵后,直接将其尸身拖到城墙,扒掉皮甲后,又一脚踹下城墙。
整座边关上的将士们无不有样学样,纷纷将北蛮人卸甲。
原因无它,这几日的边关,实在是太冷了!
数日大雪,寒风呼啸,滴水成冰。
整个边关不知道有多少将士冻得四肢僵硬,无法屈伸。
别说持枪杀敌,甚至就连弯弓搭箭都艰难无比。
并且上次朱平奉朝廷之命送来的劲弓,在这种环境下,根本就用不了几次。
至多十箭,丝麻树皮搓成的弓弦便碎成数段,再加上箭矢消耗,整个边军的军资都陷入了窘迫之中。
无奈之下,这才冒着危险,尽可能地抢夺北蛮人身上的皮甲。
又是一轮进攻被边关将士退去,北蛮鸣金收兵。
奋力厮杀的边关将士们纷纷疲惫地倒在城头上,再也支撑不住。
有人残躯血流不止,只是随手抓一把雪捂上去,不到十息,血肉坏死,伤口凝固。
有的人则是闭上双眼休憩,悄然中便失去了生命气息。
直到其他人来为他们换上皮甲时,才发现自已的弟兄已经死去,嚎啕大哭。
帅堂内,火盆熊熊燃烧,但是依旧寒冷无比,没有一丝暖意。
徐岩昭披头散发,气息萎靡,整个人看起来仿佛老了十岁一般。
“张虎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吗?”他声音沙哑问道。
火盆旁,范升搓了搓冻得青紫的手,苦笑道:
“整整五日,没有一丝消息。”
“要么是张将军固守边镇,与北蛮抵死拼杀,要么......要么便是......”
范升不敢再想,不敢再说。
唉。
徐岩昭叹息一声,解下身上唯一一件用来御寒的大氅,亲自披到范升身上。
范升身躯微微颤抖,哽咽道:“大帅......”
“你披上吧,眼下御寒的衣物不多,先将就一下吧。”徐岩昭轻声说道。
如今关内所有的棉衣都分发给将士们了,可是依旧不够。
边关将士们只能忍着悲痛,边哭边褪去阵亡兄弟身上那早已磨透的衣物,叠穿在自已身上。
即使如此,每天还是有不少将士清晨起来时发现身旁的弟兄冻死。
“报,关内发现大量人马,正向边关赶来。”堂外卫兵传来一则消息。
徐岩昭迅速起身,范升紧随其后,二人顶着风雪跑到城头上向远处眺望。
只见远处风雪之中,旌旗飘摇,马蹄声轰隆震天。
徐岩昭双眼被寒风刮得生疼,只能眯缝着去看来人是不是得胜归来的张虎。
城楼之上,无数将士翘首以盼。
无不希冀着张将军大胜北蛮,回归边关,退却强敌。
骑军的身影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再猛烈的风雪都遮盖不住他们身上的冲天煞气。
足足有近十万骑人马显现在边关将士们的视线之内。
玄黑狼旗,在煞白的雪中无比刺眼。
狰狞面甲,黑铁重铠!
北蛮铁浮屠!!
徐岩昭闷哼一声,原本颤动的心瞬间掉落谷底。
怎么会这样?
不是张虎,是北蛮铁浮屠。
北蛮人返回边关,那张虎呢?
十万北蛮骑军缓缓停在边关一里之外,与边关对峙。
一个北蛮士兵从大军中骑马走出,手中抓着一颗人头,晃晃悠悠地来到边关下。
徐岩昭双眸充血,整个人微微颤抖,死死地盯着他手上被发丝掩着的头颅。
北蛮士兵轻蔑一笑,高高举起手中人头。
朔风激荡,掀起散乱黑发。
那颗血污头颅的面容便无比清楚地展现在边关将士们面前。
“将军!!”
“张将军!!”
赫然是早已战死的边关战将——张虎!!
边关将士们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悲痛不已。
张将军不仅战死,就连尸身也被这群凶残的北蛮人如此凌辱!
那北蛮士兵对这些边关将士的反应极其满意,哈哈大笑。
猛地一把,将张虎的人头掷在城门上,嘭的一声之后,又深深地陷入积雪之中。
“北蛮畜生!!”
徐岩昭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一把夺过身边士卒的弓箭,
弯弓搭箭,就要射死那个侮辱张虎的畜生!
啪!
一声脆响!
树皮丝麻拧成的弓弦应声折断,箭矢掉落,发出清脆的响声。
北蛮士兵畅快大笑,扬长而去。
噗!!
徐岩昭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仰面倒下。
那一道裂声,不仅折断了弓弦,同时还折断了这位老元帅心中苦苦支撑的意志。
“大帅!”
“快传军医,快传军医啊!”范升扶着大帅的身子,悲痛道。
徐岩昭口中鲜血喷吐,嘴唇微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边关将士们都不知道大帅什么意思,只有范升紧紧握着大帅的手,泪流满面道:
“属下知道了,我一定......一定亲手捧回张将军的残躯,将其葬在边关。大帅,您......您千万不能出事啊!”
范升一句终了,徐岩昭露出一丝笑意,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死过去。
“大帅!”
“大帅!!”
风雪交加,边关城楼上,尽是大景边军的哀声。
十万北蛮铁骑拉开队伍,缓缓进入边关侧翼茂密的山林。
他们的战马上挂着一袋袋“粮食”,翻山越岭,向关外而行。
边军将士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
此时的边关,别说骑军,就连一匹战马都没有了。
......
边关外,北蛮大营。
铁木可汗与一众部落领袖端坐帐内,吃着把羊肉,喝着马奶酒。
帐中火焰滚滚,温暖无比。
“报,大汗,完颜突帅大败景骑军,领兵归来了。”一名北蛮士兵兴奋地进来传信。
铁木可汗哈哈大笑,道:“走,随本汗去迎接草原最大的功臣。”
各部落领袖们纷纷激动不已,完颜阿骨打成功归来,那就意味着抢到粮食了。
纷纷走出帐外,远远便看到前方绵延数里的儿郎。
战马上鼓鼓囊囊的麻袋,让这些部落首领兴奋不已。
完颜阿骨打走到铁木可汗面前,半跪道:
“阿骨打有负大汗期望,还请大汗责罚。”
铁木可汗扶起完颜阿骨打,笑道:
“你为草原征战,拼死搏杀,我有什么要责怪你的呢?”
完颜阿骨打沉默不语,只是让人取来一袋“粮食。”
一把撕开系口,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铁木可汗眉头微皱,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于是凑近袋子,定睛一看。
只见袋子里塞满了一块块冻得僵硬无比的血肉,残肢断臂,比比皆是。
铁木可汗猛地一抬头,直视完颜阿骨打,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