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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近4点，人皮客栈，宴会中心的大厅里。
周围一片漆黑。
原本亮着的灯光皆是暗淡了下去。
若是有人从外面朝里面窥伺，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可如若身处宴会厅场间，便能清楚的察觉，有一层浓稠的鲜红，附着在所有物体的表面。
而身躯高大，脸皮被扯下的屠夫，就彻底笼罩在其中。
肥肉层叠的猪脸，冰冷眼神当中却夹杂着从未有过的慎重。
视线里。
满眼猩红的男人，与之前优雅用餐的身影完全割裂了开来。
屠夫毫不怀疑，如果面前这个叫做林湾的男人，想要杀死自己的话，甚至都不用多废话一个字。
“你想做什么？”
“之前潜入餐厅的就是你是吧？你还参与了后厨的前置任务。”
“你身上的气息也很古怪……”
“你不属于这里！”
沉默了片刻，屠夫缓缓开口。
林湾将软趴趴的人脸皮丢在地上，随意的擦了擦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屠夫的对面。
“你不也不属于这里吗？这并不奇怪。”
淡淡的口吻，仿若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可屠夫却摇了摇头：“我们不一样。”硕大的眼珠当中，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是不一样。”林湾靠在椅子上，了二郎腿。
“你是受限的，有规矩束缚的，而我，没有。”
“这不合理，但凡能在人类世界活动的家伙，必须要依附咒力，可你的身上，我完全嗅不到一丝一毫的咒。”
屠夫皱起眉头，林湾的话表明他早就看穿了屠夫，以及人皮客栈鬼物存在的核心。
“你是指仓库里的那个家伙？”
“你果然见过它了。”
“嗯，没什么惊喜。”
“那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时间。”
……
屠夫沉默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林湾想知道的东西，竟然是这个。
“我无法信任你。”
“你没有讲条件的资格，就算我现在把你彻底消灭，也不会有任何责任落在我头上，其实……后厨的你还挺上镜的。”
呼……
各行各业都有属于自身的潜规则。
人皮客栈也有。
联邦特殊调查局总部的高层，其实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只要能维持考核场所的稳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有些东西一旦放在了明面上。
那不好意思，暴露的家伙，一定会被解决。
屠夫本身并不具备唯一性，他能主宰宴会中心的任务，也是靠自己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这是他立足在人皮客栈的根本。
而一旦这具屠夫之身被摧毁，它的灵魂就会重新回到深渊当中。
届时。
等待着屠夫的下场，要比魂飞魄散还要痛苦百倍。
因为本质上，它属于背叛者。
至于先前和林湾小心翼翼的试探性对话，是屠夫想要确定，来的人不属于那群家伙。
“十年前的一个夜晚，那个世界发生了一场巨变，仓库里的它，背叛了组织，逃离了那个世界，来到了这里，本该慢慢消亡的它，和某个人类达成了一个交易。”
“人皮客栈，成为了它的寄生场所。”
“而我包括那些你见到的披着人皮的鬼物们，都依附于咒，自然也都受困于这里。”
“不过快了，很快我们就能彻底恢复自由了，交易会在下一次血月降临时，完成。”
说完，林湾若有所思，结合咒的话，不难判断屠夫没有撒谎。
但这仅限于屠夫自身的认知。
其实里面蕴含的东西，要比屠夫了解到的还要复杂的多。
“达成交易的人类，你知道是谁吗？”
闻言，屠夫摇了摇头。
“这不是我这个等级能够知晓的东西，只有最接近咒的家伙，才资格。”
最接近咒的家伙。
林湾摸了摸下巴，入住客栈以来，能让林湾觉得最接近仓库深渊咒的人……
只有那个女人了。
似乎察觉到了林湾的联想，屠夫脸上的肥肉不自觉的抖了抖，刚才还保有克制的眼神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不要告诉那个女人今晚的事，你的要求我都能满足。”
林湾上下打量了猪头人身的屠夫，差点把刚才吃下的美食给吐了出来。
“免了。”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知道十年前的一些事，那就再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巨变，咒，又背叛了谁？”
虽然以屠夫的身份，林湾觉得它应该不会知晓太多。
当时的屠夫，可能只是一只小鬼，根本不会接触到太多。
换言之，来到人间，反而给了它们这些滋生于咒力当中的鬼物一条翻身路。
“不清楚……”
果然。
“我只知道，那是一群黑袍人，在咒大人打通阴阳路的时候，它们追了上来，可通道里似乎站着一个人，那群黑袍人似乎十分惧怕这个身影，没有再继续靠近。”
“而后我就晕了过去，再次睁眼，便在了现在的人皮客栈当中，哦不对，当时的人皮客栈和现在完全不同，完全没有鬼……也就是人类口中的异化。”
原本觉得不会在屠夫身上挖掘到什么有用信息的林湾，却得到了意外之喜。
看样子，咒其实早就和联邦高层取得了联系。
以至于十年前的那场巨变，很可能是提前策划好的。
也就是这场巨变，导致了爸妈和妹妹的失踪。
那通道里的人影又是谁？
这场巨变的策划者，以及目的又是什么？
林湾隐隐觉得，中土的异化，虽然和咒有干系，但绝对不止只是咒这么简单，因为厝木兄妹了解到的异化之始，可要远远超过咒来到人间的节点。
“该说的我都说了，今晚的事情，你一定要保密，我可以充当你在这里的眼线，绝对不会有任何异心。”
“哪怕是当一条狗也行。”
说完，屠夫满是肥肉的脸上有一丝黯然。
话语低沉，再无半分先前在学员和诡异食客面前的冷酷。
它只想活着。
其实，屠夫的内心也十分后悔，一开始就不该和林湾交涉太多，就算只是后厨自己违规撕下人皮，违规使用了非必要食材，处罚也不会太重。
可受迫于鬼眼的压力，它竟然一股脑全交代了。
说了一点，那也是死罪。
和说完也没什么差别了。
无论如何，依附于咒存活的屠夫，也绝对不能再被送回去！
待屠夫说罢。
林湾径直起身，冷冷道。
“把脸皮穿好吧，遮一遮你的脸，至于当狗，做眼线什么的，我可没兴趣。”说完，林湾的身影便诡异般的融化，再无半点气息，连带着一同消失的，还有笼罩整个宴会厅的猩红。
刚弯下腰，心头还夹杂着一点点庆幸的屠夫，在猩红消退后，忽然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刚才？站在我面前的……只是虚影？”
“不，不对。”
“甚至只是被制造出来的幻觉！”
拾起人脸皮，屠夫将其重新戴好在脸上，严丝合缝，看不出半点纰漏。
它整个身躯，有些的靠在木椅上，仰头双目无神的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
身下的椅子因受重力，发出吱呀吱呀的哀鸣。
宛如屠夫内心的无力。
从宴会结束到林湾离开，这段时间里，屠夫甚至都不敢确定，和自己交谈的林湾，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幻觉。
这个不属于人间的男人，太过可怕了。
完全不是屠夫能够招惹的存在！
不过至少男人离开之前留下的那句话没有半点虚假。
做林湾的狗。
人皮客栈的屠夫，还不够资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