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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小卖部，与其说是商店，不如说是一个大点的杂物间。
货架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廉价香烟和过期食品混合的味道。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色背心，正靠在椅子上，用一部老旧的智能手机看短视频，外放的声音很大。
方源走了进去。
老板抬起眼皮瞥了他一下，又很快把注意力放回了手机上。
“老板，有笔和本子吗？”方源的声音很平静。
“有。”
老板头也没抬，伸手指了指角落里一个满是灰尘的纸箱。
“自己找。”
方源走过去，在箱子里翻找起来。
里面都是一些积压了不知道多久的学生文具，包装己经褪色。
他挑了一支最普通的黑色中性笔，和一个巴掌大的，封面是卡通图案的螺旋笔记本。
他拿着东西走到柜台前。
“多少钱？”
“五块。”老板随口报了个价。
方源知道，这两样东西加起来，最多不会超过三块钱。
要是放在以前，他可能会理论几句，或者干脆不买了。
但现在，他没有。
他把那张皱巴巴的五块钱纸币放在了柜台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三个硬币，放在纸币旁边。
一共5.3元。
这是他最后的钱。
“那三毛是给你的。”方源看着老板，语气依然平静。
老板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穷酸的小伙子会这么说。
他拿起钱，放进了抽屉里，没再说什么。
方源拿着笔和本子，转身离开了小卖部。
回到那个不到十平米的出租屋，他反锁了房门。
他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光，坐在了桌子前。
他打开了笔记本。
翻开了第一页。
他需要验证一下，脑子里那些多出来的东西，究竟是真实的知识，还是仅仅是一种错觉。
他拿出手机。
那个【职业体验】的APP依旧占据着整个屏幕。
但他发现，在界面的最下方，出现了一个可以缩小的按钮。
他点了下去，APP变成了一个悬浮窗，停留在屏幕的角落。
他回到了手机的主界面。
他点开浏览器，输入了“海洋之心钻石安保方案”几个字。
搜索结果很快就跳了出来。
排在最前面的，是一条官方新闻发布会的视频。
视频的封面人物，是一个穿着警服，面容坚毅的中年男人。
方源点开了视频。
嘈杂的会场里，无数的闪光灯在闪烁。
那个叫秦峰的刑侦支队队长，正站在发言台前，对着数十个话筒，冷静而自信地介绍着这次的安保措施。
“本次安保工作，由我们海城市局联合国际顶尖的安保公司共同负责。”
“我们采用了最新的天穹安保系统。”
“展厅内部，覆盖有三层动态捕捉红外线，任何超过10克的物体移动，都会触发警报。”
“地面铺设有高精度压力感应地板，误差不超过50克。”
“360度无死角高清监控，热成像感应，24小时不间断记录。”
“……”
秦峰每说出一条措施，在场的记者们就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声。
这些安保手段，听起来就像是电影里的情节，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方源安静地看着视频。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在他的脑海里，一个虚拟的，与环球金融中心一模一样的三维模型，正在被飞速构建。
秦峰口中的每一项安保设备，都在这个模型中被精准地还原出来，并且被标注上了详细的数据。
红外线的波长和扫描频率。
压力感应器的触发阈值和数据回传延迟。
监控摄像头的品牌型号，有效像素，以及数字信号在传输过程中的理论丢包率。
这些在普通人看来毫无意义的数据，在他眼中，却组成了一张充满了漏洞的网。
他拿起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画起来。
他的动作很稳，线条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
他首先画出了环球金融中心的大致建筑结构图。
然后，他用红色的笔，在图纸上标注出天穹系统的每一个关键节点。
中央服务器的位置。
备用电源的走线。
数据传输的光缆井。
他一边画，一边在旁边写下分析。
“能源供应过于集中，一旦主备电源同时被切断，整个系统将瘫痪至少3.7秒。”
“数据传输依赖有线光缆，物理切断后，切换至无线备用信道需要0.8秒的延迟，足够完成一次短距离入侵。”
“监控摄像头型号为鹰眼三代，其CMOS传感器在强光瞬间照射下，会出现1.2秒的致盲时间。”
一条条在专家看来微不足道，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缺陷，被他清晰地罗列了出来。
他就像一个最冷静的猎人，在剖析着猎物的每一寸皮肤，寻找着最薄弱的要害。
写完这些，他又翻了一页。
他开始设计潜入路线。
首接从正门进去，不可能。
从楼顶索降，风险太高，容易被发现。
他看着自己画的结构图，目光在上面移动。
最终，他的笔尖，停留在了环球金融中心旁边，那栋略矮一些的写字楼上。
那是一栋己经停工了半年的烂尾楼。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那是一种混杂着轻蔑和自信的笑。
他用笔，从那栋烂尾楼的某个废弃消防通道开始，画出了一条线。
这条线穿过了两栋大楼之间的狭窄空隙，进入了环球金融中心的中央空调外机平台。
然后，沿着巨大的通风管道，一路向上。
最终，这条红色的线条，像一条毒蛇，精准地停在了展厅天花板正上方的维修夹层里。
一个所有安保人员都不会注意到的，灯下黑的死角。
看着笔记本上那堪称完美的犯罪计划，方源的呼吸，第一次变得有些急促。
他放下笔，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他不是在休息。
他是在脑海中，将整个计划，从头到尾，模拟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以及应对方案。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窗外的天色，己经暗了下来。
城市的灯光透过小窗，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的眼神，变得像深渊一样，平静，且深不见底。
他知道，这个计划还缺少最关键的一环。
那就是执行它所需要的工具，以及……启动资金。
他身无分文。
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很久没有联系，但也许是现在唯一能帮到他的人。
他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出了那个名字。
赵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