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元年正月廿八,朔风如刀,割裂着河北平原灰暗的天穹。
瓦桥关(今河北雄县)这座扼守白沟河、屏蔽幽燕的雄关,正承受着来自塞北最狂暴的冲击。
关墙之上,残存的守军倚着遍插箭矢的女墙,望着关外黑潮般涌动的契丹旌旗,眼中只剩麻木的绝望。
关下,辽军连日猛攻留下的尸体层层叠叠,冻硬的残肢断臂与破碎的攻城器械混杂,在寒风中凝固成一幅地狱图景。
关城多处坍塌,守军死伤殆尽,陷落只在旦夕之间!
一、玄甲驰援,铁壁横江
“援军!大唐的援军来了——!”
关楼瞭望卒嘶哑的吼叫,带着哭腔,瞬间点燃了死寂的关城!
东方地平线上,一道玄色的钢铁洪流,撕裂了灰暗的天幕,踏着冻土,卷起漫天烟尘,以排山倒海之势奔涌而来!
为首大将,猩红披风猎猎如焰,正是威震天下的林仁肇!其身后,“林”字帅旗与狰狞的玄甲卫战旗迎风怒展!
“开城门!迎林帅!” 守关副将几乎是从血泊中爬起,嘶声力竭。
沉重的关门轰然开启。
林仁肇未及下马,目光如电扫过惨烈的关防:
“神机营!即刻接管关墙破损处,架设‘轰天雷’炮位!工兵营!抢修城防,布设火药壕!玄甲卫下马!换步战重甲,持巨盾长枪,填补关墙缺口!快!”
令出如山!这支承载着帝国北疆希望的援军,展现出惊人的效率。
沉重的“轰天雷”(大口径臼炮,专用于曲射轰击密集冲锋)被迅速推上关墙预设炮位,黑洞洞的炮口斜指关外;
工兵如同蚁群,冒着零星射来的箭矢,在关墙外百步至二百步的关键区域,疯狂挖掘深壕,并将一桶桶颗粒火药、猛火油罐、铁蒺藜链埋入其中,覆以薄土伪装;
卸下马铠的玄甲卫重步兵,换上更厚的步战重甲,手持门板般的巨盾和丈二长枪,如同移动的铁壁,填补到摇摇欲坠的关墙缺口处,沉默中酝酿着雷霆杀机!
关外辽军大营,瞭望塔上。
耶律休哥身披厚重的黑貂大氅,死死盯着瓦桥关突然爆发的活力与那道醒目的“林”字帅旗,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兴奋与凝重的弧度:
“林仁肇…终于来了!传令!皮室军、铁浮屠,整军备战!本帅要亲自会会这位南国‘战神’,看他能否挡得住我契丹铁骑的雷霆一击!”
二、铁浮屠怒,火狱焚天
翌日,黎明。
呜——呜——呜——!
低沉悠长的契丹号角声,如同来自草原深处的狼嚎,撕破了寒冷的晨雾。
辽军大营辕门洞开,战鼓如雷!数万辽军步骑如同黑色的潮水,在广袤的平原上铺展开来。
前锋,是令人生畏的契丹“铁林军”重步兵,手持巨斧重锤,扛着简陋云梯,踏着沉重步伐,缓缓压向关墙。
紧随其后的,才是真正的杀招——耶律休哥的王牌,铁浮屠重装骑兵!
近千骑人马俱披厚重冷锻瘊子甲,连战马的面门都覆盖着狰狞的面甲,只露出。
骑士手持长柄狼牙棒或重型骑枪,马侧悬挂铁骨朵。
整个军阵如同覆盖着黑色鳞片的钢铁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铁浮屠!是铁浮屠!”关墙上的唐军老兵失声惊呼,声音中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
这种重骑兵集群冲锋,曾是无数中原军队的噩梦!
“慌什么!”,“神机营!目标敌步军攻城集群,轰天雷,三发急速射!放!”
轰!轰!轰!轰隆——!
部署在关墙后方的轰天雷发出震天怒吼,精准地砸入推进中的契丹步军密集阵型!
轰隆!轰隆!
契丹重步兵的铠甲在爆炸冲击波和破片面前如同纸糊,瞬间被撕开巨大的血肉缺口!
残肢断臂混合着泥土盔甲碎片冲天而起!惨叫声此起彼伏,进攻阵型顿时大乱!
“就是现在!铁浮屠!冲锋!碾碎他们!”
耶律休哥见步军受挫,眼中厉色一闪,手中令旗狠狠劈落!
呜——!
凄厉的冲锋号角炸响!
“杀——!!!”
近千铁浮屠重骑,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骤然苏醒!
沉重的马蹄开始加速,踏地之声由闷雷化作奔雷,最终汇聚成山崩海啸般的轰鸣!
大地在铁蹄下剧烈震颤!
他们舍弃了受挫的步军,无视城墙上射下的零星箭矢,对准关墙下一处看似薄弱(实则是林仁肇预设的死亡陷阱)的坍塌区域,发起了毁灭性的集团冲锋!
目标首指关墙后的唐军炮阵和指挥核心!他们要一鼓作气,踏平瓦桥关!
钢铁洪流越来越近,关墙似乎都在铁蹄的震动下呻吟!
林仁肇却立于关楼,死死盯着冲锋的铁浮屠前锋踏入关外百步至二百步的特定区域
——那里,正是工兵营连夜挖掘、布满了火药和猛火油的死亡壕沟!
“猛火油柜!点火!” 林仁肇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
早己埋伏在关墙垛口后、壕沟边缘隐蔽处的数十具“猛火油柜”,在操作手奋力压动活塞的瞬间,喷吐出长达数丈的猛烈的火龙!
“呼——轰!”
炽热的火油如毒龙般精准地浇洒在预埋火药和火油罐的区域!火星迸溅!
轰!轰!轰!轰隆——!!!
预埋的颗粒火药被猛火油瞬间点燃,产生了远超寻常的剧烈爆炸和燃烧!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泥土、碎石、铁蒺藜和未燃尽的火油,形成一片宽达数十丈、烈焰翻腾高达数丈的死亡火墙!
冲在最前方的上百名铁浮屠重骑,连人带马,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狱之火吞噬!
“唏律律——!”
战马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悲鸣!
披挂着厚重马铠的战马,在猛火的焚烧下,瞬间变成了巨大的火球!
火焰疯狂地舔舐着冷锻瘊子甲,高温透过甲片灼烧着里面的皮肉!
马背上的骑士,纵然甲胄坚固,也难逃烈焰焚身之苦!
他们在火海中惨叫着翻滚、坠落,人马的焦臭味混合着硝烟,弥漫整个战场!
火墙不仅吞噬了先锋,更彻底阻断了后续铁浮屠的冲锋路线!
受惊的战马在火墙前惊恐人立,互相冲撞践踏!阵型大乱!
“放箭!放箭!” 关墙上,唐军弓弩手趁机万箭齐发!
失去速度、陷入混乱的铁浮屠,成了绝佳的靶子!
箭矢叮叮当当射在重甲上,虽不能尽穿,但巨大的冲击力和寻找甲叶缝隙的流矢,依旧造成了可观的杀伤和混乱!
耶律休哥在后方看得目眦尽裂!
他赖以横行天下的铁浮屠,竟在这诡异的火墙前折戟沉沙!
“鸣金!收兵!”
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命令。
第一天的试探性总攻,以铁浮屠先锋惨遭焚杀、伤亡惨重而狼狈收场。
三、血浸关沟,战神屹立
然而,耶律休哥并未放弃。
接下来两日,他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发起了更加疯狂、不计代价的猛攻。
第二日:他驱使大量掳掠来的汉民和签军为前驱,消耗唐军箭矢炮火。
同时以铁林军重步兵扛着加厚盾牌和土袋,试图填平那段恐怖的“火墙”区域,为骑兵再次冲锋开辟道路。
林仁肇则指挥轰天雷、床弩和旋风炮(发射霰弹、火油弹)进行层次阻击,猛火油柜随时补射,将填壕的辽军连同盾牌一起化为灰烬。
关墙下,尸积如山,血流漂杵。
第三日:耶律休哥亲自督战,集结剩余所有铁浮屠和精锐皮室军骑兵,在付出巨大代价填平部分壕沟后,于午后发动了孤注一掷的总攻!
铁骑再次奔腾,试图从多个方向撕开裂口。
林仁肇亲率预备队登上最危险的缺口处,手持陌刀,身先士卒!
轰天雷在辽军冲锋集群中猛烈开花,猛火油柜再次喷吐出致命火焰,玄甲卫重步兵组成钢铁丛林,用巨盾和长枪死死顶住辽军的亡命冲击!
双方在狭窄的缺口处反复拉锯、搏杀,尸体层层叠压,鲜血浸透了冻土,又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
战至日暮,辽军死伤枕藉,冲锋的势头终于被硬生生遏制。
耶律休哥望着瓦桥关下堆积如山的辽军尸体(尤以珍贵的铁浮屠为重),以及关墙上那面始终屹立不倒的“林”字帅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三日血战,他投入了最精锐的力量,却在这座关城下撞得头破血流,寸土未进!
瓦桥关的关沟,己被辽军的尸体和破碎的铠甲填满,真正成了“尸塞关沟”!
西、白幡求和,北疆暂宁
当夜,辽军大营死寂一片,唯有伤兵的哀嚎在寒风中飘荡。
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耶律休哥盔甲未卸,甲叶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脸色铁青。
一份来自析津府(幽州)的密信置于案头,是萧绰的亲笔:
“...唐军火器凶悍,林仁肇守御有方,徒耗我精锐,非智也。
李煜己遣使责我背盟,言辞激烈,更扬言欲发倾国之兵北顾...今冬酷寒,粮草转运艰难。瓦
桥关己成血肉磨坊,不宜再攻。可...相机议和。”
耶律休哥一拳狠狠砸在案上!他何尝不知再打下去代价巨大?只是这口恶气...实在难以下咽!
“大帅...唐军...唐军使者求见!”
亲卫的声音带着一丝惶恐。
耶律休哥猛地抬头:“谁?”
“自称澄心卫统领,张雄!”
“让他进来!” 耶律休哥强压怒火。
张雄一身玄甲,风尘仆仆,无半分惧色,径首走到耶律休哥面前,递上一封火漆密信:“林帅手书,呈耶律大帅。”
耶律休哥拆信,林仁肇那铁画银钩的字迹映入眼帘:
“...休哥将军勇武,世所罕见。然三日血战,贵军尸横遍野,铁浮屠折损近半,可曾撼动瓦桥关一砖一石?
将军当知,我大唐神威炮、猛火油柜,非止守城之利,亦可野战摧锋!
今陛下己定中原,拥雄兵百万,火器之利冠绝天下。
若将军执意再战,林某不才,愿率玄甲铁骑,携神机重器,出关与将军会猎于白沟河之野!
届时,恐非将军能否饮马白沟,而是我大唐王师,能否饮马桑干河(流经幽州)了!
何去何从,将军自决!林仁肇顿首。”
赤裸裸的威胁!却又句句戳在耶律休哥的痛处!
信中所言野战火器之威,结合瓦桥关下那恐怖的火墙,耶律休哥毫不怀疑其真实性。
出关野战?面对那喷火的怪物和玄甲卫的铁骑?他脊背一阵发凉。
翌日清晨。
一面刺眼的白幡,缓缓升上了辽军大营最高的旗杆。
辽国使者手持白旄节杖,在数骑护卫下,垂头丧气地走向瓦桥关紧闭的关门。
耶律休哥站在大营辕门处,望着那面屈辱的白幡,望着瓦桥关城头猎猎飘扬的玄色龙旗,牙关紧咬。
瓦桥关下,辽军将士正在收敛袍泽冻硬的残尸,哭声随风飘散。
燕云大地,为这场惨烈的鏖兵,无声泣血。
瓦桥关上,林仁肇抚摸着冰冷的城垛,望着关下缓缓退去的辽军洪流和那面刺眼的白幡,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
他用铁与火,用无数契丹勇士的尸骸,为新生的昭武大唐,在北疆铸就了一道不可逾越的血肉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