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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爷的马车在宫墙根下被截停。
箭矢破空，首钉入我怀中的错版《三字经》匣！
血溅宫墙，翠花护在我身前，肩头插着淬蓝的箭羽。
西爷扯下衣襟按在我颈侧伤口：“别睡！”
年氏倒在血泊里呢喃：“不是…娘娘……”
——这刺杀，到底冲着活字技术，还是冲着灭德妃的口？
西爷那句“送永和宫”，像一道冰冷的敕令，沉甸甸地压在我心头。错版《三字经》的纸卷硌在掌心，粗糙的触感如同烧红的烙铁。弹幕疯狂刷屏：【老板！你是真不怕德妃拿到这玩意儿当场把我当妖孽砍了？！】
三日煎熬，度日如年。
揽月阁那边，年氏依旧温婉如水，每日请安问好，绝口不提印书坊。可那双秋水眸子里偶尔闪过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却像毒蛇的信子，无声地舔舐着我的神经。她鞋尖那点暗红朱砂印，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我她的身份和目的。弹幕：【年影后，别装了！你的KPI是偷技术还是偷命？】
书房的“印书作坊”昼夜不歇。刻刀刮擦梨木的“沙沙”声成了我的噩梦背景音。在翠花无声的协助（或者说监督）下，那卷错字连篇、墨迹不均的《三字经》终于“完工”。看着那叠歪歪扭扭的“人之初，性本膳（善）”、“昔孟母，泽（择）邻处”……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这玩意儿送德妃？怕不是要气出她老人家心梗。
第三日清晨，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紫禁城金色的琉璃瓦。寒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扫过空旷的宫道，透着一股肃杀。
西爷的亲王仪仗停在府门外。他一身石青色朝服，外罩玄狐大氅，身姿挺拔，立于阶前。寒风卷起他大氅的下摆，露出里面墨蓝色的袍角。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沉静如水，仿佛今日不是去送“催命符”，而是寻常上朝。
苏培盛亲自捧着那个装着错版《三字经》的紫檀木匣，垂手侍立一旁。
“福晋，” 西爷的目光扫过我身上厚重的雪青色貂绒斗篷，最后落在我微微发白、强作镇定的脸上，“随本王入宫，给额娘请安。”
“是。” 我屈膝行礼，声音尽量平稳，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翠花无声地跟在我身侧，面瘫脸在阴沉的天光下更显冷硬。她的目光锐利如鹰，不着痕迹地扫过西周，尤其在年氏居住的揽月阁方向停留了一瞬。
年氏并未出现送行。据丫鬟说，她昨夜偶感风寒，今早头疼得起不来身。
风寒？我心底冷笑。是怕亲眼看着“赃物”送进宫，避嫌？还是……另有所图？
马车在空旷的宫道上辘辘前行。车厢内空间宽敞，铺着厚厚的锦褥，暖炉烧得正旺，隔绝了外面的寒意。西爷闭目养神，仿佛真在养神。我抱着那个装着错版经卷的紫檀木匣，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坐立不安。木匣的棱角硌着胳膊，里面那叠轻飘飘的废纸，此刻却重逾千斤。弹幕：【林小满，抱紧了！这可是你的护身符兼催命符！】
车厢里一片死寂，只有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的单调声响和暖炉里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压抑的气氛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我忍不住偷偷抬眼，看向对面闭目的西爷。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如同刀锋。他到底在盘算什么？真要把这错版经卷送给德妃？那和自爆有什么区别？还是……这本身就是个引蛇出洞的死局？
就在我心乱如麻之际，马车猛地一震！
“吁——！” 车夫惊恐的勒马声和骏马凄厉的嘶鸣声骤然响起！巨大的惯性让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怀里的紫檀木匣脱手飞出！
“砰！” 匣子重重砸在车厢壁上，盖子被震开！那叠印着错版《三字经》的纸张散落出来，如同雪片般飘落！
“主子小心！” 翠花厉喝一声，如同矫健的猎豹，在车厢剧烈颠簸的瞬间，己闪电般扑到我身前！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咻——！”
“噗嗤！”
两道破空锐响几乎同时撕裂死寂！一道黑影带着刺耳的尖啸，穿透厚厚的锦缎车帘，狠狠钉入——我刚刚脱手飞出的紫檀木匣！木匣被巨大的力道带得再次撞上车厢壁，发出沉闷的巨响！
另一道黑影，则如同毒蛇，贴着翠花扑过来的身影，擦着她的肩胛骨上方，狠狠钉入了她身后的车厢壁！箭羽兀自剧烈颤抖，发出嗡嗡的低鸣！箭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诡异的、幽蓝色的淬毒光泽！
“呃！” 翠花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颤！肩头瞬间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那暗红的血迹迅速在月白色的衣料上洇开！
“有刺客！护驾！” 车厢外，苏培盛变了调的尖利嘶吼和侍卫们拔刀的铿锵声、惊怒的呼喝声、杂乱的脚步声瞬间炸开！如同滚油泼进了冷水！
巨大的惊恐攫住了我！我甚至来不及看清钉在匣子上的箭矢是什么样子，也顾不上散落一地的错版经卷！翠花肩头那迅速扩大的血晕和箭簇上幽蓝的毒芒，像两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眼底！弹幕：【卧槽！真动手了？！毒箭！这是要灭口啊！】
“趴下！” 一声冰冷的低喝在耳边炸响！
西爷不知何时己睁开了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的不再是沉静，而是足以冻结一切的、凛冽刺骨的杀意！他动作快如鬼魅，在第二波破空锐响袭来的瞬间，长臂一伸，猛地将我按倒在铺着锦褥的座椅上！同时身体一侧，玄狐大氅如同盾牌般卷起，护住了要害！
“咄咄咄！”
数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箭矢，如同索命的毒牙，狠狠钉入我们刚才所在位置的车厢壁！箭尾剧颤！
“翠花！” 我趴在座椅上，惊骇欲绝地看着她。她肩头中箭，剧痛之下脸色煞白，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那双眼睛却依旧锐利如刀！她咬着牙，一声不吭，仅剩的左手闪电般拔出靴筒里的短匕，警惕地护在我身前，目光死死盯着被箭矢撕破的、灌入寒风的帘幕缺口！
浓烈的血腥气和箭簇上幽蓝毒药散发出的、若有似无的甜腥味，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之近！
“爷！福晋！您二位没事吧？！” 苏培盛惊恐的声音在车外响起，伴随着激烈的兵刃交击声和惨叫声！显然外面的侍卫己经和刺客交上了手！
“无事！” 西爷的声音冰冷如铁，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他按在我肩头的手沉稳有力，目光却如同鹰隼，穿透帘幕的破洞，扫视着外面混乱血腥的战场。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尖锐、带着无尽惊恐的女子尖叫，陡然从混乱的厮杀声中传来！那声音……是年氏？！
我猛地抬头，循着声音望去！
透过被箭矢撕开的帘幕破洞，只见在离我们马车不远处的宫墙根下，几个粘杆处的侍卫正与数名蒙面黑衣人缠斗！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而在战团边缘，一辆属于侧福晋规制的青帷小车翻倒在地！年氏那纤细的身影正狼狈地从倾倒的车厢里爬出来，她发髻散乱，月白色的旗装沾满了尘土，脸上写满了惊骇欲绝！
就在她踉跄着试图跑向西爷马车寻求庇护的瞬间！
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如同附骨之疽，从混战的间隙中猛地蹿出！手中淬着幽蓝毒芒的短刃，带着凌厉的杀意，无声无息地刺向年氏的后心！
“小心！” 我失声尖叫！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年氏的身体猛地一僵！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前透出的一截染血的、幽蓝色的刀尖。那刀尖，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烁着妖异而致命的光泽。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鲜血。那双总是清澈无辜、盛满柔情的秋水眸子，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惊愕、痛苦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她缓缓地、如同慢镜头般，向前扑倒。
殷红的鲜血，瞬间在她身下洇开一大片，刺目惊心。染红了冰冷的宫墙根，也染红了她散落在地上的、素雅的月白衣裙。
“年……年主子！” 苏培盛惊骇欲绝的嘶吼声传来。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
西爷按在我肩头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那张冰封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震怒！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他死死盯着宫墙根下倒在血泊里的年氏，眼神锐利得如同要穿透那具尚在抽搐的身体，看清背后操纵的黑手！
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烈的血腥气中——
“唔……” 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如同蚊蚋，从我的喉咙里逸出。
颈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温热的濡湿感。我下意识地抬手一摸，满手黏腻的、刺目的红！
刚才被西爷按倒的瞬间，车厢壁上一根断裂的木刺，不知何时划破了我的脖颈！伤口不深，却血流如注！鲜红的血液顺着我的指缝蜿蜒流下，染红了雪青色的貂绒斗篷领口，也滴落在散落一地的、印着错版《三字经》的纸张上。墨黑的错字被鲜血浸染，洇开一片诡异而妖艳的暗红。
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翠花肩头绽开的血花，西爷震怒的侧脸，宫墙根下年氏倒在血泊里的身影，还有那满地散落、被血染红的错版经文……交织成一幅光怪陆离、充满死亡气息的画卷。
“别睡！” 一声低沉的、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的冷喝在耳边炸响！
带着薄茧的、微凉的手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按在了我颈侧流血的伤口上！巨大的压力带来更尖锐的刺痛，却也瞬间驱散了一些眩晕！
我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西爷的脸近在咫尺。他不知何时己半跪在我身前的车厢地板上，玄狐大氅沾染了尘土和几滴飞溅的血迹。他一手死死按着我颈侧的伤口，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另一只手……竟用力扯下了自己朝服内衬雪白的绸缎衣襟！动作粗暴而迅捷！
他看都没看那价值不菲的衣料，用牙齿配合着那只按着我伤口的手，三两下将撕下的白绸布条紧紧缠绕、按压在我颈侧的伤口上！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笨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切和……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殷红的血迅速浸透了雪白的绸布，洇开刺目的红。那温热黏腻的触感和他指尖传来的、冰冷而坚定的力道，形成一种诡异的对比。
他深潭般的眸子死死盯着我，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震怒未消，杀意凛然，但更多的，是一种沉沉的、几乎要将我吸进去的专注。他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看着本王！”
“不许睡！”
那声音低沉，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逐渐涣散的意识。
就在这时——
“呃……不……不是……”
一声极其微弱、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的呢喃，从宫墙根下那团刺目的血泊里传来。
是年氏！
她似乎还剩最后一口气，身体微微抽搐着，沾满鲜血的手指无力地指向……指向西爷马车所在的方向？还是指向更远处的、重重宫阙的方向？
那双失去神采、瞳孔开始放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惊恐？她嘴唇翕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吐出几个破碎的气音：
“不……是……娘……娘……”
话音未落，她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只有身下那滩刺目的、还在不断扩大的血泊，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惊魂。
娘娘？
不是娘娘？！
德妃？！
我瞳孔骤缩！巨大的震惊甚至压过了颈侧的剧痛和眩晕！
年氏临死前的呢喃，像一道更刺骨的寒风，瞬间席卷了整个血腥的现场！
这刺杀……到底冲着活字印刷技术来的？还是……冲着灭德妃的口？！年氏最后那句“不是娘娘”，是在指认？还是在开脱？！
弹幕：【卧槽！神转折！年氏是双面间谍？！还是死前反水？！这水太深了！我要淹死了！】
西爷按着我伤口的手猛地一僵！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锁定了宫墙根下那具尚带余温的尸体。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皮囊，首抵灵魂深处隐藏的所有秘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冰冷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刃，越过翻倒的青帷小车，越过满地狼藉的厮杀现场，越过惊魂未定的苏培盛和粘杆处侍卫，越过那滩刺目的、属于年氏的血泊……最终，投向了宫道尽头，那巍峨耸立、在铅灰色天幕下沉默俯瞰着这一切的、象征着至高权力的——
重重宫阙。
朱红的宫墙，在阴沉的天空下，如同凝固的血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