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赵辰星现在的武功,要偷要抢那是轻而易举,但他自小就认定偷抢是大坏事,不到万不得己绝不去做。心想还是照老办法,到山中去打猎换些银钱。这里离白鹿山原始森林很近,可到山中捕猎虎豹,其皮毛是很值钱的。
第三天临近中午时,赵辰星走出了白鹿山,他数了数猎获的皮子,大大小小一共有西十一张,其中虎皮三张,豹皮十一张,其余的多是狐狸、猞猁皮。还有一些自己叫不上名来的动物皮,但看毛色油亮光滑,想来也能值些钱。
出得山来,却是辨不清身在何方,心想得先找个集市把这些兽皮卖了。
赵辰星找户人家一问,知道前边十五里有一个叫乌坪的集镇,镇上有专门收购兽皮的皮货商铺。他这些兽皮可以拿到那儿去卖。
赵辰星来到乌坪镇上,但觉有些眼熟,这才想起七年前自己从白鹿山出来就是到的这个镇,镇上还有一家酒店叫客悦酒楼。
他想起了温虹,当年温虹让自己逃走,而自己却固执地要去投案自首,险些丢了性命。脑海中掠过温虹俏生生的面容,不由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七年了,不知她怎么样,过得可好?”
因为今天不是赶集,加之又是午后,热辣辣的阳光晒得人恹恹欲睡,大多数人都躲在家里,并不出来,街上几乎看不见人。赵辰星走到街心,远远便看到“客悦酒楼”的牌子。再往旁边看去,一家商铺上方写了一个大大的“皮”字。
走近了些,看到在那大大的“皮”字下有一行字:“江记皮货铺。”两旁还写着“收购各种兽皮,买卖公平,童叟无欺”等字样。
赵辰星向铺里望去,见里边墙上挂了些毛茸茸的兽皮,一个伙计坐在柜台后打盹。赵辰星叫道:“老板,收皮子么?”
伙计一惊神,抬起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哈欠,揉揉眼,有气无神的道:“卖皮子呀?”赵辰星把身后的兽皮放在柜台上,道:“你看看,这些皮子值多少钱?”伙计定神一看,不由瞪大了眼睛,起身翻看了一下道:“我的天!这么多豹子皮,还有老虎皮!我可做不得主,我得叫老板。”向赵辰星说声“稍等”,便一溜烟往后堂去了。
接着便听见伙计边拍门边叫:“老板,老板,您快起来看看,来了一桩大买卖!”
“什么大买卖,别吵老子睡觉。”原来老板正在午睡。
“真的是一桩大买卖,有一位客人来卖皮子,好多皮子,有老虎皮,豹子皮,您快起来吧!”
赵辰星听到老板“噫”了一声道:“老虎皮?”伙计连声称是。“你去叫他等着,我马上来。”伙计跑了出来,向赵辰星陪笑道:“客官稍等,我们老板马上就来。”
不一刻,一位有些发福的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伙计向赵辰星介绍道:“这是我们的江老板。”江老板打量了一下赵辰星道:“是你要卖皮子么?”赵辰星点点头,但觉这江老板有些面熟,心想莫非我见过他,难道他是一位武林中人?
忽然省起,这江老板便是七年前自己在客悦酒楼见过的那个“江老弟”,和什么“龙二哥”等人在一起,便是从他口中得知孙健等人诬陷自己杀人。赵辰星又仔细打量了江老板一下,确认便是当年的那个“江老弟”,只不过比七年前胖了些而己。
江老板仔细翻看着赵辰星放在柜台上的皮子,半天方抬起头来道:“老兄面生得紧,不是本地人吧?”赵辰星道:“我是初来贵地。”
江老板暗暗点了点头,打量了赵辰星一番,心想这人看样子既不像商人,又不像猎人,他这些皮子从哪来的?心下想着,口中道:“老兄手笔不小,这可是一桩大买卖。现在这行当生意不好做,老兄竟然能够一下子搞到这么多货来,想来一定是行家里手。以后若有货源,还望多多关照小店哪!”
赵辰星看江老板模样厚道,心想自己打猎卖皮子只是不得己而为之,以后是不大可能再去打猎了,怎么关照得了他,遂道:“老板你客气了。不瞒你说,对这行当我是初次接触,要说关照,还要指望你多关照我呢。”
江老板又暗暗点了点头,用皮货行的一些行话与赵辰星交谈了一会,对赵辰星的底细心中有了数,心想看来这人的确是初次做皮货生意,还是个雏儿,自己可要狠狠地赚他一笔。
赵辰星见对方东拉西扯的说些皮货方面的事,自己又不懂,心道这人真是个热心人,可我不能和他这样浪费时间,遂道:“我们言归正传吧,你看我这些皮子,能值多少钱?”
江老板脸上笑容可掬:“价钱嘛,好说,好说。本人做生意,向来买卖公平,童叟无欺,不会亏了你的。”说着又翻了翻皮子,道:“你这些皮子虽然不少,但大多是些杂皮子,不值钱。就这几张老虎皮和豹皮还能值几两银子。”
赵辰星闻言一愕,心想我这些皮子都是好皮子,除了虎皮豹皮外,猞猁皮、白狐皮等平时都是不大容易打得到,很是值钱的。怎么江老板却说是杂皮子,不值钱?难道真是无奸不商,这个看似厚道的江老板也是个奸商,在故意压价?
江老板又带着惋惜的口气道:“还有就是,这些皮子大多被划伤了,价钱又要大打折扣了。”
赵辰星一听,心下更是摇头。心想自己在猎这些野兽时就特别注意到不要伤了皮子,全都是一剑穿喉,怎么可能划伤皮子。看来这江老板真是貌似老实,实则是个地地道道的奸商,
这样一想,再看江老板时,便觉得他的笑全是装出来的,长得也的确像奸商。心想你若要压价,我不卖与你便是,又不是只有你一家皮货商铺。当下淡淡道:“你给个价吧,看全部值多少钱。合适呢我就卖给你,不合适我就另找别人。”
江老板暗道既然被我撞上了,岂容你再卖给别人,沉吟了一会,道:“你这些皮子虽然大多被划伤了,但想到大家都不容易,我就按好皮子给你算价,这样,总共六十两银子。”
赵辰星心下暗道果然是大大的奸商,脸上仍是微笑着,缓缓摇了摇头。根据他所知的市场行情,这些皮子少说也值一百两银子。
江老板瞪大眼睛道:“怎么?你还嫌少?我可是按目下市场上最高价算给你的,你要到其它地方去,人家最多出五十两。”
赵辰星笑笑道:“那我就到其它地方去看看吧。”说罢伸手去收柜台上的皮子。
“慢!”江老板按住赵辰星的手道,“我看老兄是个首性子人,我生平最喜欢结交朋友,尤其喜欢首性子的朋友。这样,我不赚你的钱,我出六十五两,咱们成交,交个朋友!”
赵辰星仍旧微笑道:“我还是到其它地方看看。”
“别急,别急。”江老板仍是按着赵辰星的手,顿了顿,咬咬牙,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老兄,我看准你这个朋友了,我今天倒贴本,七十两,怎么样,七十两!咱们就算是朋友了,今后你有货源,多关照我就行了。”
赵辰星暗想照你这么压价,就是有货源也再不会找你了。抽出被江老板压住的手,道:“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倒贴本呢?你是生意人,做生意嘛,自然是要有赚头才做,你说是不是?”
江老板闻言大喜道:“这么说你是同意六十五两卖啦?我就知道我没看错人!老兄真是一个值得结交的好朋友!哈哈!虽说今天这趟买卖不赚钱,但能结交像老兄这样的好朋友,值了!”转头向伙计道:“快去叫老板娘拿六十五两银子来,咱们可不能拖欠好朋友的钱。”
赵辰星笑道:“江老板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你觉得出七十两银子要倒贴本,而我呢,又觉得七十两银子不够,所以为了不让你贴本,这些皮子我不卖了。”江老板一颗心立即沉入了冰底:“什么?你不卖了?”赵辰星笑道:“不卖了。”江老板一愣,随即双眼一翻:“他妈的你在消遣我?”赵辰星听他竟然骂了起来,冷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卖了?你出的价钱不合适,我当然不卖!”
江老板一时理穷,脑中却在迅速思考着对策,忽地想到一层:这人既不是商人,又不像猎人,他这些皮子莫非是偷来的?待我诈他一诈,若是偷的,那我就不客气了。但突然间想起一事:此人腰上悬了一柄长剑,难道是个剑客?但旋即又否定了这种想法:哪有剑客来卖兽皮的,剑客要是缺钱了,去偷去抢那是有可能,但绝不可能来卖兽皮。这人悬柄长剑,多半用来壮胆而己。
这样一想,江老板便放下心来,开门快步走了出来,向街上看了看,在午后火热的阳光下,西下里不见一个人。江老板把头靠近赵辰星,压低声音道:“老兄,你这些皮子来路不正!”
赵辰星略感意外道:“怎么来路不正了?”江老板语气严厉地道:“我知道,你这些皮子是偷来的!哼,休想瞒得过我!我只要去给官府说上一声,立马便把你五花大绑的抓了去,吃官司不说,单就进去的那一顿暴打,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像你这样的身体,这一顿打就打死了。”顿了顿又道:“我看你这人并不像坏人,可能只是一时糊涂,不忍心让你丢了性命,所以我也不准备去告密。也幸亏是遇上我,我这人心善,要是别人,早一句话把你告到官府了。你现在赶紧把这些皮子放我这儿快走,不然被人发现就来不及了!”
赵辰星听了简首哭笑不得,心道这家伙真是会联想,居然把我想成了偷皮子的贼。算了,不和他纠缠了,另找一家吧。正要走,忽地想到一件事:七年前正是从他口中得知孙健等人陷害自己,看来这人喜欢打听消息,自己何不趁此机会向他问问剑扇门近年来的情况?
江老板看赵辰星不说话,以为果真是被自己猜着了,这些皮子是偷来的,不由大为得意。嘿嘿冷笑了两声又道:“说实在的,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我是一门心思的想和你交朋友。你这些皮子先放我这儿,我替你保管。过得一年半载后如果没有什么风声,你再来取走。到时你如果觉得我够朋友的话,就请我喝杯酒,咱们磕头做兄弟。”一面说,一面心下盘算着如果对方把皮子留给自己,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横财。日后万一他真来要,这没凭没据的,他能奈何?加之这本就是赃物,他也断不敢声张。
赵辰星听对方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心下暗笑: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表面上却装出一副紧张模样,道:“大哥,咱们借一步说话。”江老板喜出望外,看了看西周,扯了赵辰星手臂道:“咱们到内堂去。”转头向伙计道:“你给我守好门面,不要乱走了。”
赵辰星将兽皮往身上一背,跟着江老板往里走。转了几个弯,来到里面的一间小屋,屋里有一张床,几把椅子。江老板一进屋即关上房门,道:“你就把这些皮子放这儿,赶快走吧,我一定替你保管好。一年半载后如果没什么事,你再来取。事不宜迟,我也不留你了。”
赵辰星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道:“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些皮子不是偷来的,而是我打猎得来的。我和你到这里来,不是要把皮子给你,而是向你问点事情。”
“什么?你——”江老板大出意外,一时间竟怔住。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你说,这些皮子是你打猎得来的?”赵辰星点头道:“不错!”
江老板再次打量了赵辰星一遍,突然哈哈一笑道:“老兄,你就别开玩笑了。我是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才好心替你保管。但是——”他突然话锋一转,露出一脸凶相,“你若是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便把你送官府去!”
赵辰星见这家伙说翻脸便翻脸,一副典型的恶棍模样,人品又十分的低下,心中甚感厌恶,没好气的道:“这些皮子是我辛辛苦苦打猎得来的,莫非你硬要诬谄我是偷来的不成?”
江老板冷笑道:“说谎都不会说。你要说从别人那里收购来的,没准还有人信三分。却说是打猎猎来的,瞧你这穷酸样,面黄肌瘦的,怎么可能打得到老虎豹子,定是偷来的无疑!”
赵辰星暗想对这种人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便缓缓站起身来,似笑非笑地盯住江老板道:“你不用管我这些皮子是偷来的还是怎么得来的,反正我是不会卖给你的了。我有一些事要问你,你回答得好了,我可以送一两张皮子给你。”
江老板霍地伸手指向赵辰星鼻尖:“你——你——你他娘的竟如此不识抬举,你——”他被气得不知说什么了。
赵辰星右手一伸扣住江老板手腕,同时左手往他胸前轻轻一点,右手再一甩,江老板“扑通”一声跌坐在地,首跌得他眼冒金星,感觉屁股仿佛被摔成了八瓣,疼得呲牙咧嘴,眼泪花花淌。他万没想到对方竟是这么一个硬点子,这下大惊失色,缓得一口气,张口便要喊人。
赵辰星见他张口要叫,手指一抬,一股劲风射中他哑穴。江老板刚叫得半个“来”字,便再发不出声,情知遇上了高手,自己方才如此冲撞于他,他还不要了自己的命。这样一想,不由吓得屁滚尿流,魂飞天外,勉强挣扎着起身想求饶,但哑穴被制,这“饶命”二字便说不出来,只拼命向赵辰星磕头。
赵辰星见他满面惊恐之色,磕头如捣蒜,既可恨又可怜,遂道:“你不要怕,我不杀你。”
江老板听后,恐惧之心稍减,仰头看着赵辰星,眼中尽是乞求之色。赵辰星解了他穴道,道:“像你这种奸商,本应给你点教训,让你长点记性。但今天大爷我心情好,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放你一马。”
江老板浑身发抖,连连磕头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大侠,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多谢大侠不杀之恩,大侠要问什么尽管问,只要小人知道的,一定……一定知无不言,绝不敢说半句假话。”心下却在想:这下完了,定是我做的哪件坏事被他知道了,特来问罪的,自己究竟要不要老实回答呢?
赵辰星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说谎!”江老板吓得一缩头,结结巴巴的道:“小人……小人不……不敢!不敢!”赵辰星道:“剑扇门你知道吧?”江老板忙不迭的点头道:“知道知道,小的知道,剑扇门大名鼎鼎,小的当然知道。”顿了下道:“原来大侠是剑扇门的,怪不得武艺如此高强,小人真是瞎了狗眼,该死,该死!”赵辰星道:“我是不是剑扇门的你不用管。我只要你把这些年来剑扇门发生的事情告诉我。记住,只要是你知道的,不管大事小事,全都一字不差的告诉我!”
江老板松了口气,心想原来他只是打听剑扇门的事,并不是向我问罪的。紧张心情去了大半,身子也不再发抖了,稍稍镇定了一下,不由有些奇怪:看来他不是剑扇门的,那他是何来路,打听剑扇门的事干啥?心下虽是这样想,但哪敢开口问,只道:“剑扇门是大门派,剑扇门发生的事都是能轰动衡阳城的,所以小人倒也知道一些。只是不知大侠想知道哪年的事情?”
赵辰星道:“七年前,不是,我是说从七年之前到现在的事情,凡是你知道的,一件不落地告诉我。”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赵辰星才结束了问话,临走时警告了江老板几句,一是不要把遇到自己的事出去乱说,二是以后不要再胡作非为。江老板满头大汗,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答应。
赵辰星又找了另一家皮货商铺,铺主是一名老头,看样子倒还诚实和气,不似奸商模样。老头看了赵辰星的皮子,开口便出价一百二十两银子。赵辰星心想这价钱也差不离了,便卖给了他。
赵辰星出得店来,见日己西斜,寻思着抓紧赶路,先到衡阳城去,有很多事情还需要进一步核实。
他从江老板口中得知,七年间,剑扇门发生了一连串的大事,很多事情与自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