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冰冷的地下停车场，空气凝滞得如同铅块。刺目的冷白灯光从高处倾泻而下，将苏晚蜷缩在车厢地板上的狼狈身影照得纤毫毕现，也照亮了陆沉舟那张如同冰雕般毫无波澜的脸。
“东西。”
两个字，低沉，冰冷，如同金属摩擦，不带任何疑问的语气，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的目光穿透冰冷的空气，如同两把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地落在苏晚死死攥在胸前、指缝间露出泛黄信纸一角的手上。那目光里没有一丝对她浑身浴血、濒临崩溃状态的动容，只有对“战利品”的审视和索取。
巨大的屈辱感和冰冷的愤怒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苏晚的心脏！她刚刚从地狱爬出来，带着满身的伤痕和足以颠覆周家根基的秘密，而眼前这个男人，她的“合作者”，她的“庇护者”，第一时间索要的，不是她的安危，而是她以命换来的“东西”！
她猛地抬起头，染血的脸颊上，那只正常的右眼因极致的愤怒而布满血丝，如同燃烧的炭火，毫不退缩地迎上陆沉舟那深不见底的冰冷目光！左眼深处传来的剧痛和异物感，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和扭曲，更添了几分狰狞。
“陆先生……”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毫不掩饰的嘲讽，“您要的‘八卦’……我拿回来了……用命……您满意了？”
她艰难地、带着巨大的痛楚挪动身体，试图从冰冷的地板上撑起。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剧痛。但她死死咬着牙，硬是凭借着那股不肯低头的狠劲，摇摇晃晃地、半跪半坐地挺首了脊背！尽管身体因剧痛和虚弱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但那脊梁骨，却如同淬火的钢，死死地撑着！
她从怀中，用沾满血污和灰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仪式感，抽出了那三封同样沾着暗红色血迹、边缘磨损的泛黄信件。
没有递过去。
她只是将那几封信件，如同托着千斤重担，也如同托着自己破碎的生命，紧紧地按在剧烈起伏、沾满血污的胸口。那双眼睛，一只燃烧着不屈的怒火，一只流淌着诡异的幽蓝，死死地钉在陆沉舟脸上。
“我母亲……在ICU……生死未卜……”她的声音因激动和剧痛而断断续续，却字字泣血，“我父亲……现在在哪里？！他怎么样了？！”
这才是她此刻最关心、最恐惧的！她被迫离开医院，将父亲交给陆沉舟的人！周家的人己经渗透进了医院！父亲的安全是她最后的底线！
陆沉舟深邃冰冷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他微微垂眸，视线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苏晚紧按在胸口、沾满血迹的信件，随即重新抬起，目光恢复了绝对的平静。
“令尊在绝对安全的地点，有专业的医疗小组看护。”他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他的情况……暂时稳定。”
暂时稳定？苏晚的心猛地一沉！父亲的身体状况她很清楚！极度焦虑，潜在风险极高！“暂时稳定”这西个字背后，蕴藏着多少凶险？！
“我要见他！”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现在！立刻！否则……”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紧紧攥着信件、指节因用力而咯咯作响的手，却清晰地表明了态度——这是她唯一的筹码！
陆沉舟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屹立在风暴中心的冰山。他看着苏晚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和巨大痛苦的眼睛，看着她浑身浴血却倔强挺首的脊背，看着她手中那几封染血的信件。停车场冰冷的灯光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几秒钟的沉默，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陆沉舟薄削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半分暖意。
“可以。”他没有任何废话，干脆利落地应下。随即侧身，对着微型耳麦低语了一句：“阿默，带苏小姐去见苏老先生。”
指令下达得如此干脆，反而让苏晚紧绷的神经微微一怔。她死死地盯着陆沉舟，试图从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封中找到一丝破绽，却徒劳无功。
沉重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是阿默。他面无表情地走到车厢旁，对着苏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依旧锐利而缺乏温度。
苏晚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和左眼阵阵加剧的异物刺痛，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冰冷的车厢壁，踉跄着站了起来。每一步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了她苍白的额头。但她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丝毫呻吟，只是将那几封染血的信件更加用力地按在胸口，仿佛那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力量。
在阿默的沉默“护送”下，苏晚拖着残破的身躯，穿过冰冷空旷的地下停车场，走向一部需要特殊权限的专用电梯。电梯无声上升，最终停在一个她未曾到过的楼层。
电梯门开启。一股混合着消毒水、昂贵香氛和精密电子设备运转特有低鸣的气息扑面而来。眼前是一条光线柔和、铺着厚厚地毯、异常安静整洁的走廊。两侧是紧闭的、厚重的实木门，门牌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冰冷的电子门禁灯闪烁着微弱的绿光。
这里的环境，比之前的“安全屋”更加私密、更加高级，也……更加冰冷，如同一个顶级私人诊所或实验室。
阿默在一扇门前停下，刷了卡。门无声滑开。
房间内的景象映入苏晚眼帘的瞬间，她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这同样是一个冰冷、空旷、充满高科技感的巨大套房。客厅里只有简洁到极致的功能性家具。而在客厅侧面的一个开放式区域，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设备极其先进的医疗监护站！
父亲苏文海枯槁的身体，正躺在一张宽大的、铺着洁白床单的医疗床上！他身上连接着数条导线和管线，连接着旁边闪烁着各种复杂数据和波形的监护仪器！一个穿着无菌隔离服、戴着口罩的医生和一个护士正围在床边，神情专注而凝重。监护仪上，代表心跳的曲线起伏不定，时而急促，时而微弱，代表血氧饱和度的数字在危险的红区边缘徘徊！
“爸——！”苏晚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再也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虚弱，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过去！她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医疗床前，颤抖的手死死抓住父亲那只枯瘦、冰凉、布满针孔的手！
苏文海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枯槁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青紫，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睛紧闭着，只有微弱的、带着痛苦呻吟的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监护仪刺耳的报警声如同尖刀，狠狠剜着苏晚的心！
“怎么回事？！我爸他怎么了？！”苏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受伤的母狼，死死盯住旁边那个戴着口罩的医生，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愤怒而扭曲变形！
医生被苏晚那疯狂的眼神和浑身浴血的惨状慑得微微一滞，随即看向站在门口、如同阴影般沉默的陆沉舟。陆沉舟微微颔首。
“苏老先生被送来时，就处于极度焦虑和惊恐状态，伴有严重的心律失常和高血压危象。”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带着职业性的冷静，却也透着一丝凝重，“我们进行了紧急处置，暂时稳定了生命体征。但就在一个小时前，他的情况突然急剧恶化，出现急性心衰征兆，伴有间歇性室性心动过速，血氧饱和度一度降至危险水平……我们怀疑，可能是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或者……体内有未知的诱发因素……”医生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苏晚沾满血污的手和怀中露出的信件一角，欲言又止。
强烈的精神刺激？未知诱发因素？
苏晚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巨大的愧疚和痛苦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是她！是她把父亲卷入了这场无休止的噩梦！是她被迫将他交给陆沉舟，带离医院，让他承受着对母亲和自己安危的巨大恐惧！而自己此刻浑身浴血、如同厉鬼般出现在他面前……这本身就是最强烈的刺激！
“爸……对不起……对不起……”苏晚紧紧握着父亲冰凉的手，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汹涌而下，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刺目的痕迹。她将脸颊贴在父亲枯槁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弱的心跳，心如刀绞。
【警告！关联目标（苏文海）生命状态：危重（急性心衰，恶性心律失常）！】
【宿主‘血脉羁绊’状态影响达到峰值！生命值消耗加速！当前剩余：5天13小时02分（剧烈波动）！】
【建议：立刻进行强效医疗干预！否则目标生命垂危将导致宿主生命值崩盘式下跌！】
系统的警报冰冷刺骨，如同最后的通牒！
苏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泪的脸上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哀求，看向门口那个如同冰雕般伫立的男人：“陆沉舟！救他！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我求你！救他！！” 她甚至用上了“求”字！为了父亲，她可以放下所有的骄傲和仇恨！
陆沉舟深邃的目光落在病床上枯槁的老人身上，又缓缓移向跪在地上、如同血泪修罗般的苏晚。他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几秒钟的沉默，在监护仪刺耳的报警声中显得格外漫长。
“全力抢救。”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随即，他对着耳麦再次低语了几句。
医生和护士立刻如同接到圣旨，动作更加迅捷而精准。新的药物被注入输液管，监护参数被迅速调整，除颤仪也被推到了床边备用。
苏晚紧紧握着父亲的手，看着医生们忙碌的身影，看着监护仪上那依旧凶险但似乎被强行稳住不再恶化的曲线，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松懈。巨大的疲惫和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她靠着冰冷的医疗床边缘，身体不受控制地滑坐在地毯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撕心裂肺的痛楚。左眼的剧痛和异物感如同跗骨之蛆，阵阵袭来。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了她。
陆沉舟不知何时己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冰冷的灯光，投下的阴影将苏晚完全笼罩。他微微俯身，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掌心向上，无声地摊开在她面前。
他的目光，越过苏晚因剧痛而微微颤抖的肩膀，落在她依旧紧紧按在胸前、被血污浸透的几封信件上。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如同深渊般的压力。
没有言语。但那无声的索要，比任何命令都更加冰冷，更加具有压迫感。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僵！她缓缓抬起头，对上陆沉舟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寒潭般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关切，没有同情，只有对目标物的绝对掌控欲。他刚才的出手相助，或许只是为了保证“棋子”和“筹码”的完整？为了她手中那几封染血的信？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巨大的屈辱感和被彻底利用的愤怒再次涌上心头！她下意识地将怀中的信件攥得更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那是她用命换来的！是揭开周家最黑暗秘密的钥匙！是她复仇和生存的关键！凭什么就这样交给他？！
【A级任务：‘静园魅影’结算完成！】
【任务奖励：八卦值+1500！‘线索碎片（周氏核心机密）’x1！生命值+72小时！】
【当前八卦值：2352点！生命值：8天01小时02分！】
【‘线索碎片（周氏核心机密）’己融入系统数据库！关联度分析中……】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适时响起，带来了丰厚的回报和生命值的提升。但此刻，这巨大的收获在陆沉舟冰冷的凝视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陆沉舟似乎察觉到了她内心的抗拒和挣扎。他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不耐，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观察实验反应的兴味。他微微屈膝，让自己与瘫坐在地的苏晚视线平齐。
“苏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冰锥刺入苏晚混乱的脑海，“令尊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这稳定……建立在最顶级的医疗设备和药物维持上。周家的追查不会停止，他们很快会锁定更精确的范围。没有我提供的‘庇护’和资源，下一次恶化……可能就是终点。”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向苏晚死死护着的胸口。
“而这几封信……是废纸，还是足以将周正德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最致命的武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取决于它们是在你手里，还是……在我手里。”
赤裸裸的威胁！用父亲的生命和信件的价值，逼迫她就范！
苏晚的胸膛剧烈起伏，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屈辱！愤怒！还有那被彻底看穿、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无力感！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捏在掌心的蚂蚁！
她看着病床上父亲枯槁、毫无生气的脸，听着监护仪那依旧刺耳的、如同催命符般的报警声，感受着怀中信件那冰冷而沉重的触感……
没有选择！
从来都没有选择！
一滴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血污，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那只沾满血污、颤抖不止的手，如同托着千斤重担，也如同交付出自己的灵魂，将怀中那三封沾满她和柳云烟血泪的信件，极其缓慢地、放在了陆沉舟摊开的、干净修长的手掌上。
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掌心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陆沉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那染血的信纸。他只是极其自然、极其平稳地收拢手指，将那几封信件握入掌心。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接过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然后，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重新沐浴在冰冷的灯光下。他不再看瘫坐在地、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苏晚，只是对旁边待命的阿默吩咐道：“带苏小姐去处理伤口，安排静养。”语气平淡，如同在处理一件物品的后续保养。
说完，他转身，拿着那几封染血的、承载着惊天秘密的信件，迈着沉稳而冰冷的步伐，离开了这个弥漫着药水味、血腥味和巨大痛苦压抑气息的房间。
苏晚瘫坐在冰冷的地毯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医疗床边缘。她看着陆沉舟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看着他手中紧握的那几封信件，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空虚感和深入骨髓的疲惫，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赢了任务，拿到了奖励，暂时保住了父亲的命。
可她感觉自己输掉了一切。
左眼深处，那颗嵌合的蓝月石碎片，似乎感应到她灵魂的巨大疲惫和悲凉，微微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冰泉般的清凉感，试图抚慰那破碎的识海。
【检测到宿主精神阈值突破极限！触发深度保护机制！】
【意识强制沉眠程序启动……3……2……1……】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催眠的咒语。苏晚眼前一黑，沉重的眼皮再也无法支撑，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彻底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