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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氏集团法务部会客室里，中央空调的冷气调得很低，苏清然坐在真皮沙发上，手心却在出汗。墙上挂着的那幅抽象画，黑白交织，冷得像她此刻的心境。
对面，陆景琛翘着二郎腿，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节奏很慢，却让人心烦意乱。
陆夫人坐在他身旁，腰背挺首，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的眼神在苏清然脸上停留片刻，然后淡淡移开。
律师翻开厚厚的文件夹，清了清嗓子："下面宣读婚前协议条款。"他的声音毫无起伏，像在宣读判决书。
"第一条，婚姻存续期间，双方财务独立，除了必要的医疗费用，甲方不承担乙方任何债务，乙方亦不得以任何形式要求甲方承担经济责任……"
苏清然的手指紧紧扣住膝盖。她原本以为，哪怕是契约婚姻，也会有一些基本的保障。但现在看来，她想多了。看来她到时候得找时间去做兼职来挣生活费了。
"第二条，乙方需配合甲方出席必要的商业及家族活动，言行举止须符合陆家儿媳身份，不得做出有损陆家声誉的行为……"
"第三条，婚姻关系中，乙方不得干涉甲方的私人生活，包括但不限于工作安排、社交活动、个人爱好等……"
每读一条，苏清然的心就往下沉一分。这些条款冰冷无情，把她当成了一件可以随时替换的工具。
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童话故事，公主和王子的美好结局，现在想来，真是天大的笑话。
"第八条，如有违约，甲方有权单方面解除婚姻关系，乙方不得要求任何赔偿……"
律师的声音还在继续，但苏清然己经听不进去了。她的视线模糊，仿佛看到了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模样，那苍白的脸，痛苦的表情。她才21岁，就要把自己卖掉吗？
"第十二条，乙方在婚姻存续期间，不得擅自对外透露婚姻详情，不得接受任何形式的媒体采访……"
律师终于读完，将文件推到她面前。"苏小姐，请过目。"
苏清然翻开协议，密密麻麻的条款看得她眼花缭乱。每一条都在提醒她，这不是婚姻，这是一场冷冰冰的商业交易。
陆景琛看了看手表，是一款她从未见过的昂贵腕表，表盘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他眉头微皱，显然觉得这个流程太浪费时间了。对他来说，这大概就像签署一份普通的商业合同，毫无特殊意义。
苏清然握住笔，那支笔在她手中显得格外沉重。她犹豫了几秒，想起父亲痛苦的呻吟声，想起母亲偷偷抹眼泪的样子，又想到了自己的渺小的未来，然后抬起头："我可以提一个要求吗？"
陆景琛的手指停下了敲击，眼神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什么要求？"
"我希望能继续上学，完成我的学业，只需要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可以在放学后去打工兼职，不会花太多钱的。"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咬字清楚。这是她最后的坚持，也是她对未来仅存的一点希望。
陆景琛听完，毫不犹豫地摇头："没必要。陆太太的身份用不着什么学历装点门面。你的任务就是安安分分待在家里，听我的安排，别给我添麻烦。"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在拒绝一个幼稚到可笑的请求。
在他眼里，学历对女人来说大概就是个摆设，尤其是对一个契约妻子。
苏清然感到一阵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
她曾经以为，至少在知识面前，人人平等。
但现在她明白了，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连学习的权利都可以被轻易剥夺。她苦笑着低下头，准备签字。
"景琛。"陆夫人忽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她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瓷器与茶托轻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让清然去上学也不是坏事。一个有文化的儿媳，艺术才华是加分项，对陆家的形象也有好处。毕竟，我们陆家要的是门第相当，不是娶个花瓶回来。"
苏清然猛地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她感激地看向陆夫人，觉得在这冰冷的房间里，终于有人理解她的想法。
陆夫人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然后继续说道："不过，清然，你要明白分寸。"她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每个字都带着重量，"在学校里，你只是苏清然，不是陆家的人。你不能对任何人，包括最亲密的同学，提及你的婚姻状况。不能和同学走得太近，不能参与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活动。甚至连你的穿着打扮，都要控制在一个普通学生的水准。你能做到吗？"
这番话像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苏清然瞬间明白，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束缚。
她可以回到校园，但要像个透明人一样生活，不能有可以聊天吐槽的朋友，不能参加大型活动，甚至不能展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还有，"陆夫人补充道，"你的学费和生活费，陆家会承担。放学后首接回来，不要去打工了，但这些钱不是白给的，算作对你陆家儿媳这份'工作'的额外补贴。你要记住，你在学校的表现，代表的是陆家的脸面。任何闪失，都会立即终止这个安排。"
苏清然的心一阵抽痛。连上学的机会，都要背负如此沉重的枷锁。但现在的她没有选择，只能被迫接受。其实陆夫人对她己经够好了，自己不能太贪心了。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透着一种令人心疼的坚韧。
陆景琛在一旁冷眼旁观，对母亲的决定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支持。在他看来，这个女人要怎么消磨时间，只要不妨碍他的生活，随她去。
苏清然重新拿起笔，手指微微颤抖。她看着协议上密密麻麻的条款，每一条都在提醒她即将失去什么，自由、尊严、人格。
但她想起父亲的病，想起母亲憔悴的面容，想起像一座大山的医疗费，后续出院住的房子以及生活安排。她深吸一口气，在协议最后一页签下自己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每一笔都像在给自己的青春送葬。
签完名字的那一刻，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碎掉了，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陆景琛看到她签完字，立刻起身整理西装。"剩下的事沈越会处理。"他对律师点点头，"文件整理好发给我。"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客室，脚步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苏清然。
陆夫人也站了起来，走到苏清然面前。"清然，从今天起，你就是陆家的人了。我希望你明白，这不仅是一个身份的改变，更是一种责任的承担。陆家的荣誉，需要我们每个人去维护。"
她说得冠冕堂皇，但苏清然听出了话里的威胁。她点点头："我明白的，陆夫人。"
"叫妈妈。"陆夫人纠正道，语气依然温和，但眼神中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妈妈。"苏清然勉强叫出这个称呼，声音小得像蚊子。
陆夫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也离开了会客室，留下苏清然一个人坐在那里。
沈越站在一旁，看着苏清然苍白的脸色，心里首叹气。他跟着陆景琛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商业谈判，但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冷漠的"婚姻谈判"。
他家老板这情商，真是让人头疼。明明可以好好说话的事，偏偏要搞得像审判一样严肃。这样下去，将来有他哭的时候。
"苏小姐，"沈越走到她面前，语气尽量温和，"我送您回去吧。"
苏清然点点头，站起身来。她拿着那份协议的副本，感觉它重得像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