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厚重的铜钉门板缓缓向两侧拉开,吱呀声中扬起阵阵尘土,恍若推开了尘封荣耀的匣屉。百姓们如同潮水般涌上前,将得胜之师簇拥其中。慕容昭乐身下的踏雪乌骓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她伸手轻拍马颈,掌心传来战马温热的震颤,与耳畔鼎沸的人声交织成奇异的韵律。
街道两侧的屋檐下,早有人悬挂起红绸,风过时如万条红蟒游动。店铺的掌柜们纷纷探出身子,有的捧着新蒸的白面馒头,有的举着自酿的米酒,想要递给路过的将士。人群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颤巍巍地挤到最前排,浑浊的眼中满是泪水,她伸手想要触碰慕容昭乐的马镫,却又怯生生地停在半空:“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快看!那就是镇国大将军!”一个清脆的童声从人群中响起。慕容昭乐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扎着冲天辫的孩童骑在父亲肩头,挥舞着用柳枝和野花编成的花环。孩童父亲满脸自豪,冲着她大声喊道:“大将军!我家小子天天嚷着要学您骑马打仗!”
“巾帼英雄!巾帼英雄!”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如同浪涛,从朱雀大街的这头涌向那头。慕容昭乐看着街边百姓们涨红的笑脸,有人眼角还挂着泪珠,有人激动得声音嘶哑,有人干脆跪地叩谢。她的目光扫过人群,突然在街角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前世曾被她连累入狱的老管家,此刻正拄着拐杖,颤抖着嘴唇念叨着什么,浑浊的老泪顺着满脸沟壑滚滚而下。
慕容昭乐的喉间突然发紧,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的她被柳若儿陷害,满身污名,人人避之不及。街头巷尾皆是对她的唾弃,就连曾经敬重她的百姓,也听信谗言,向她投掷石块菜叶。而如今,同样的街道,同样的人群,却以最炽热的方式迎接她的归来。
“有大将军在,我大祈无忧矣!”一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振臂高呼,他手中举着连夜赶写的赞颂诗文,纸张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慕容昭乐握紧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玄甲下的心脏剧烈跳动。为了这一句认可,她在战场上九死一生,多少次在寒夜中醒来,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多少次面对敌军的重重包围,凭借着一股执念杀出重围。
行至皇宫前的广场,汉白玉台阶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皇帝身着十二章纹龙袍,头戴冕旒立于丹陛之上,身后是身着紫袍绯袍的满朝文武。广场上旌旗猎猎,御林军的甲胄在阳光下闪烁着冷芒。
“镇国大将军慕容昭乐听封!”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慕容昭乐翻身下马,玄甲与地面相撞发出清响。她单膝跪地,发丝被风吹散,遮住了半张沾着尘土与血渍的脸。
“慕容昭乐护国功高,力挽狂澜,特封定安侯,食邑万户,赐丹书铁券,见驾不拜,封领地南岭,爵位世袭罔替!”皇帝走下台阶,亲手将金灿灿的丹书铁券递到她手中,“其兄长慕容昱封安阳王世子,其长姐慕容昭宁封正二品昭英将军,享朝廷俸禄!”
话音未落,广场上响起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慕容昭乐抬眼望去,兄长慕容昱站在她左侧,脸上的硝烟尚未洗净,此刻却红了眼眶;长姐慕容昭宁握着长枪的手微微发抖,一向冷硬的面容上,泪水正顺着脸颊滑落。
“谢陛下隆恩!”三人齐声叩首,声音响彻云霄。慕容昭乐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一刻,她仿佛看见前世含冤而死的原主,正与今生荣耀加身的她重叠。风卷着广场上的红绸掠过她的脊背,带来丝丝暖意,那是历经千辛万苦后,终于破土而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