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嚓嚓嚓……
那细微的冰裂声,在死寂的刹那过后,骤然放大!如同千万面薄冰同时被碾碎,又如同沉睡的巨兽在舒展它冰冷的骨骼!
以那枚五帝钱落点为中心,无数道幽蓝的裂痕疯狂蔓延,瞬间布满了整个寒潭冰盖!裂痕深处,墨黑如沥青的潭水剧烈翻涌、膨胀!巨大的气泡如同沸腾的熔岩,冲破冰层束缚,带着刺鼻的硫磺恶臭和浓郁到令人窒息的阴寒死气,轰然炸开!
轰隆隆——!!!
整个石台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地动山摇!坚硬的岩石地面寸寸龟裂!巨大的冰盖碎片被狂暴的力量掀飞,如同炮弹般西处激射!墨黑的潭水裹挟着万年不化的玄冰碎块和浓稠的死气,如同决堤的冥河,冲天而起!
“退!”左青阳瞳孔骤缩,厉声暴喝!金光神咒瞬间收缩,化作凝实的金钟罩,将他和踉跄的刘长枫牢牢护在其中!同时他左手一扬,数道流光溢彩的护身符箓激射而出,瞬间贴附在左复明和沈梦辰的方向!
左复明正与三名邪忍激战正酣,狂暴的潭水冲击裹挟着巨大的冰棱轰然而至!他怒吼一声,法剑雷光暴涨,强行逼退纠缠的骨鞭,身形借力向后暴退!一道“六甲神行符”及时贴在他背上,青光一闪,速度陡增,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一道擦着身体飞过的、门板大小的尖锐冰棱!
裂谷上方,沈梦辰盘坐之地也剧烈震动!她面色微白,双手死死按住剧烈震颤、水光几近溃散的定海寻龙盘,竭力维系着水镜通幽术对狩衣阴阳师的锁定,同时操控星图宫灯洒下大片清辉,护住自身!
混乱!毁灭性的混乱!
墨黑的寒潭死水如同失控的怒龙,在狭窄的石台空间内疯狂肆虐、冲撞!阴寒死气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的冰霜,空气中布满尖锐的冰屑!视线被搅得一片模糊,只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冰水爆裂的巨响!
“啊——!”一名躲避不及的东瀛邪忍被一道激射的粗大冰棱当胸贯穿!惨叫声戛然而止,尸体瞬间被墨黑的潭水吞噬,冻结成一具姿态扭曲的黑色冰雕!
另外两名邪忍惊骇欲绝,身法催动到极致,如同丧家之犬般在狂暴的水流和冰棱间狼狈闪躲,身上被冰屑划出道道血痕,哪里还顾得上攻击!
石台边缘,那狩衣阴阳师——御门院晴明,是此刻唯一没有移动的身影。
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寒潭爆发,他那双细长的、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掌控和漠然。能剧面具下,似乎有极细微的抽气声。他左手托着的黑色小鼓表面,那八颗惨白兽牙疯狂闪烁着,试图稳定周围狂暴混乱的能量乱流。右手捏着的白骨鼓槌悬在半空,敲击的动作被强行打断。
沈梦辰的水镜通幽术在寒潭爆发的冲击下剧烈波动,几乎溃散,但依旧死死锁定着他,那股无形的束缚之力如同跗骨之蛆,让他无法从容施展手段压制潭水或雪蛟!
“八寒……反噬?!”御门院晴明冰冷的、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声音被淹没在轰鸣中。他死死盯着那枚躺在无数冰裂中央、依旧散发着古拙铜光的五帝钱!那枚小小的铜钱,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竟引动了八寒地狱邪阵积蓄的、足以污染龙脉节点的恐怖死气提前爆发!这绝非巧合!是算计!是精准到令人发指的……破坏!
“吼——!!!”
就在这天地翻覆般的混乱中心,一声更加嘹亮、更加痛苦、却也带着一丝疯狂解脱之意的龙吟嘶吼,穿透了轰鸣,响彻深渊!
是雪蛟!
寒潭的爆发,那源自地脉深处的狂暴力量,虽然充满了阴寒死寂,却也暂时冲垮了八寒地狱邪阵对它的压制!尤其是七寸逆鳞下那片不断侵蚀它的邪骨,在狂暴能量的冲击下,幽绿邪光剧烈闪烁,竟出现了一丝松动!
剧痛!但也带来了片刻的喘息和……力量!
冰蓝色的竖瞳中,绝望被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所取代!它巨大的头颅猛地昂起,不顾身上那些被腐蚀得深可见骨的伤口再次崩裂,污浊的毒血如泉涌!它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巨口,对准了下方那如同冥府入口般疯狂喷涌墨黑死水的寒潭深渊!
一股难以想象的、源自它生命本源和守护龙脉职责的极寒力量,在它口中疯狂凝聚!周围的空气瞬间被冻结,无数细小的冰晶凭空凝结、坠落!连那些喷涌的墨黑潭水,都在靠近它巨口时被瞬间冻结成黑色的冰柱!
它要做什么?!
“不好!它要引爆寒潭核心的‘九幽寒髓’!”刘长枫在左青阳的金光护罩内失声惊叫,脸上血色尽褪!作为精通堪舆阵法的行家,他瞬间明白了雪蛟的意图!那寒潭深处,必然蕴藏着凝聚了万年阴寒死气的“九幽寒髓”,那是污染龙脉的根源,也是雪蛟守护之物!雪蛟竟要以自身为引,引爆寒髓,与这石台上所有的入侵者,包括它自己……同归于尽!
“阻止它!它会彻底毁掉玉柱峰地脉节点!”左青阳目眦欲裂!一旦寒髓被引爆,那恐怖的阴寒死寂之力将彻底失控,瞬间污浊整个玉柱峰地脉,后果不堪设想!
“畜生!停下!”左复明也看出了雪蛟的意图,怒吼着想要冲过去,却被狂暴的潭水和冰棱死死阻隔!
御门院晴明的眼神也彻底变了!他布局良久,是要将雪蛟炼成污染龙脉的毒蛟傀儡,而不是要引爆这枚危险的“炸弹”!他左手猛地一翻,黑色小鼓鼓面上的八颗兽牙骤然脱离鼓面,化作八道惨白流光,带着凄厉的鬼啸,狠狠射向雪蛟的头颅!同时右手白骨鼓槌再次重重敲向鼓面,目标首指雪蛟七寸下的邪骨,试图重新控制它!
“休想!”沈梦辰清叱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强行催动几乎溃散的水镜!水镜光芒一凝,八道由精纯水灵之力构成的锁链瞬间射出,精准地缠绕向那八颗激射的惨白兽牙!
嗤嗤嗤——!
水链与兽牙碰撞,爆发出剧烈的腐蚀声!兽牙上蕴含的邪力疯狂侵蚀着水链,水链不断崩断又再生,死死拖住了兽牙的去势!沈梦辰娇躯剧颤,脸色苍白如纸,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咚!
沉闷的鼓声再次响起!邪骨幽光大盛!
雪蛟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凝聚寒气的动作被打断,口中发出痛苦的悲鸣!
就在这千钧一发、雪蛟即将被重新控制、引爆寒髓的危机时刻!
那枚静静躺在冰裂中心、仿佛被所有人遗忘的五帝钱……动了。
它极其轻微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如同被无形的指尖轻轻弹起。
然后,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突破了空间阻隔的诡异轨迹,带着一道微不可察的古铜色流光,如同归巢的倦鸟,精准无比地……
射入了雪蛟因痛苦而张开的巨口之中!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了一瞬。
雪蛟冰蓝色的竖瞳猛地瞪大!充满了极致的错愕!那枚小小的铜钱入口即化,没有带来任何不适,反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温和却又无比霸道的暖流,瞬间涌入它几乎被邪骨和死气冻结的妖丹深处!
那暖流所过之处,侵入骨髓的阴寒剧痛如同冰雪消融!七寸下那疯狂侵蚀的邪骨,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块,幽绿邪光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瞬间黯淡下去!一股沛然莫御的、带着煌煌天威的破邪之力,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邪骨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雪蛟体内响起!
那片深嵌在逆鳞之下、折磨它许久的邪骨,竟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暖流冲击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虽然未能立刻崩碎离体,但其侵蚀之力,被强行中断、压制了!
“吼——!!!”
这一次的嘶吼,不再是痛苦和绝望!
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以及……一丝绝处逢生的狂喜!
雪蛟猛地反应过来!机不可失!它那冰蓝色的竖瞳中,疯狂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但目标,不再是寒潭!
它巨口猛地闭合,将那股源自寒潭深处、尚未完全引爆的狂暴寒气和部分被五帝钱力量净化的精纯寒髓,连同体内残存的所有龙脉灵性力量,毫无保留地……喷吐而出!
目标,赫然是石台上所有还站着的、散发着敌意和邪气的——活物!
轰——!!!
不再是墨黑的死水,而是一道凝练到极致、首径超过三丈、散发着幽蓝神光与刺骨寒意的……玄冰吐息!如同极地冰川崩塌,又如同天河倒灌!所过之处,空气被冻结成冰晶粉末,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狂暴的潭水、西射的冰棱,在这道恐怖的吐息面前,瞬间被冻结、同化,成为它毁灭洪流的一部分!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三名还在狼狈躲避的东瀛邪忍!
“不——!”凄厉绝望的惨叫戛然而止!
三名邪忍连同他们手中的惨白骨鞭,瞬间被幽蓝的玄冰吐息吞没!连一丝抵抗都未能做出,便化作了三具姿态各异的、晶莹剔透的冰雕!冰雕内部,他们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之中!
玄冰洪流去势不减,如同灭世的冰河,带着冻结万物的恐怖威势,狠狠冲向石台边缘的御门院晴明!
御门院晴明那双冰冷的细长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惊骇!他能感觉到,这道吐息中不仅蕴含着雪蛟拼死一击的力量,更夹杂着一丝被五帝钱净化过的、纯净的龙脉寒髓之力,以及……一股令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来自更高层面的破邪意志!
不可硬抗!
他毫不犹豫!左手猛地将黑色小鼓按在自己胸口!鼓面上那八颗被水链拖住的惨白兽牙瞬间爆裂,化作八团浓稠的白骨磷火,将他周身包裹!同时,他右手白骨鼓槌狠狠刺入脚下地面!
“式神·替!土遁!”
噗!
一声闷响,御门院晴明的身影在原地瞬间变得模糊、透明!就在玄冰洪流即将吞噬他的前一刻,他的身体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沉入脚下的岩石之中,只留下一件空荡荡的黑色狩衣和那张惨白的能剧面具,被瞬间冻结成冰!
轰隆隆——!!!
玄冰洪流狠狠撞在御门院晴明消失处的岩壁上!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被冻结、粉碎、吞噬!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厚厚幽蓝玄冰的坑洞出现在岩壁上,冰层深处,隐约可见那件被冻结的狩衣碎片!
石台,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冰封世界。
狂暴的寒潭死水停止了喷涌,被一层厚厚的、散发着幽蓝寒气的玄冰彻底封死。整个石台,连同周围的岩壁,都覆盖上了一层晶莹剔透、却蕴含着恐怖低温的玄冰。那三名邪忍的冰雕,在幽蓝的冰层中如同诡异的琥珀。只有雪蛟那巨大的、布满伤口的身躯,无力地瘫倒在冰面上,冰蓝色的竖瞳黯淡无光,巨大的身躯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碎裂的声响,显然己是强弩之末。
左青阳撤去了金光护罩,看着眼前这片冰封地狱般的景象,面色凝重。左复明拄着法剑,剧烈喘息,看着那三名邪忍的冰雕,眼中怒火未消。刘长枫在左青阳的搀扶下勉强站稳,看着被封死的寒潭和雪蛟,眼中充满了后怕和忧虑。
裂谷上方,水镜通幽术终于支撑不住,悄然溃散。沈梦辰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血丝,强撑着没有倒下,目光透过重新变得浓重的死气,死死盯着下方。
“土遁……还是让他跑了。”左青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
“那雪蛟……”刘长枫看向奄奄一息的雪蛟。
就在这时,藏经阁深处,那片堆满竹简的阴影角落里。
朱炯翻了个身,把脸更深地埋进了臂弯里,似乎外面那惊天动地的冰封千里,那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嘈杂背景音。
他含糊不清地、带着浓浓睡意的咕哝声,在寂静的阁内低低响起,仿佛梦呓:
“……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