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深西岁的生日礼物,是一套极其精致、按比例缩小的合金工程车模型——亮黄色的挖掘机、沉稳的蓝色翻斗车、醒目的红色消防云梯车。它们线条硬朗,漆面光滑,连细小的铆钉都清晰可见,与市面上那些色彩鲜艳的塑料玩具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冰冷的机械美感。
这套模型被顾屿深安置在书房靠窗、光线最佳的一个矮柜上,如同一个小型展览馆。他从不允许别人随意触碰,连顾父顾母想拿起来看看细节,都要事先征得他的同意。每次玩过之后,他都会用一块柔软的绒布,仔细地擦拭掉模型上可能沾染的灰尘或指纹,再按照固定的顺序和角度摆放整齐。这是他的领地,他的秩序,不容侵犯。
一个阳光和煦的周末下午,顾屿深正在矮柜前,专注地调整挖掘机履带的摆放角度。林星晚摇摇晃晃地蹭了过来。她快两岁了,对世界充满好奇,尤其喜欢亮闪闪和会动的东西。那几辆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属光泽的工程车,牢牢抓住了她的视线。
“锅锅…”她含糊地叫着,小手己经不由自主地伸向了离她最近、最耀眼的红色云梯车。
顾屿深几乎在她伸手的同时,身体本能地绷紧了一下,小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他的第一反应是警惕,就像守护宝藏的小兽。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格挡,但动作在半空中硬生生顿住了。
他侧过头,看着星晚那双亮晶晶、充满纯粹渴望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爱的云梯车。她的小手停在半空,没有贸然抓取,只是带着询问和期待看着他,小嘴微微张着。
顾屿深紧绷的身体线条,在那清澈目光的注视下,奇异地、一点点地放松了。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做出了一个让旁边正在看报纸的顾父都挑起眉梢的动作——他没有像往常拒绝其他小朋友那样首接挡住或把玩具拿开,而是伸出手,主动拿起了那辆最闪亮的红色合金云梯车。
他没有立刻递给星晚,而是先自己拿着,小心地避开了最精细的云梯部分,然后才轻轻地、稳稳地,放在了星晚摊开的小肉手掌心里。
“拿好。”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孩子气的郑重,“不能摔。”
星晚立刻眉开眼笑,两只小手紧紧攥住了冰凉的合金车身,小脸兴奋得发红:“车车!亮亮!” 她学着顾屿深的样子,试图去掰动那精巧的可升降云梯。
顾屿深没有离开,就在旁边紧挨着她坐下,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牢牢锁定在星晚和她手中的模型上。他的小身体微微前倾,手臂虚虚地环在她身后,是一种随时准备出手保护的姿态。当星晚因为用力不当,云梯发出一点轻微的金属摩擦声时,他的呼吸会明显一窒,但并没有立刻把玩具抢回来,只是低声提醒:“轻点。”
这“专属给予”的和谐画面没持续多久,就被顾家来做客的小表弟壮壮打破了。五岁的壮壮一眼也看中了那套闪亮的工程车,尤其是星晚手里那辆红色的。
“这个车真酷!给我玩玩!”壮壮说着,伸手就要去拿星晚手里的云梯车。
星晚下意识地把小车往怀里一藏,小嘴撅了起来。
顾屿深的反应更快。在壮壮的手即将碰到云梯车的前一秒,他猛地探身,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精准地一把将模型从星晚手里抽了出来!速度快得星晚都没反应过来,小手还保持着捧握的姿势。
“不行。”顾屿深把云梯车紧紧护在自己身前,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锐利地盯着壮壮,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小狼崽,全身都散发着抗拒的气息。
“小气鬼!凭什么她能玩我不能玩?”壮壮不服气地指着星晚。
“她可以。”顾屿深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你不行。” 他丝毫没有解释原因的打算,只是用身体和眼神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将他的宝贝模型和星晚都划在了保护圈内。
壮壮还想闹,顾屿深己经迅速转身,小心翼翼地把云梯车放回了矮柜上原来的位置,仿佛完成了一个重要的归位仪式。然后他看也不看气鼓鼓的表弟,重新在星晚身边坐下,目光重新落回星晚身上时,那份尖锐的防备感瞬间消失了。
他从矮柜上拿起另一辆相对不那么“精细”的黄色合金挖掘机——这是他评估后认为星晚“破坏力”尚能承受的。他再次主动递给她:“玩这个。”
星晚的注意力立刻被新的“亮亮车车”吸引,高兴地接了过去,刚才的小插曲似乎己被她抛在脑后。顾屿深则继续履行他沉默监护人的职责,目光紧随着挖掘机的履带和星晚的小手。
顾父放下报纸,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对旁边的林父低声道:“这小子,双标得明明白白。他的王国,只给晚晚一个人发了通行证。”
林父也笑:“可不是,这‘专属给予’,比我们大人还讲究。”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个小小的身影上。星晚笨拙地摆弄着冰冷的合金挖掘机,顾屿深则像最忠诚的守卫,守护着他的珍宝,也守护着他唯一允许进入这片珍宝之地的小小身影。他的分享,带着强烈的个人印记:不是慷慨,而是圈定范围内的唯一例外。这辆挖掘机,和之前所有他主动给予星晚的玩具一样,都打上了无形的烙印——属于顾屿深的“专属给予”,仅限林星晚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