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辫子风波带来的涟漪,在两家大人心照不宣的“到此为止”中,表面归于平静。幼儿园里,陈小虎彻底偃旗息鼓,见了星晚和屿深恨不得绕道走,其他孩子更是严格遵守着那道无形的“安全距离”。星晚头上的红肿很快消退了,但那场惊吓带来的脆弱感,却像一层薄薄的琉璃,需要更精心的呵护。
这份呵护,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顾屿深身上。
事件后的第二天傍晚,苏晴看着女儿梳头时碰到左耳上方依旧会瑟缩一下的小动作,心疼不己。她拿着医生开的、气味清凉的消肿药膏,柔声说:“晚晚乖,妈妈给你涂点药,好得快。”
星晚却下意识地捂住了那个地方,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大眼睛里带着一丝残留的惊悸和抗拒:“不要……妈妈……疼……” 她不是抗拒妈妈,而是那个地方似乎还残留着被粗暴触碰的记忆。
苏晴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心中酸涩又无奈。就在这时,门铃响了。顾振霆带着顾屿深登门,说是顺路送些东西。
星晚一看到跟在顾振霆身后走进来的屿深,捂着头的小手立刻就松开了,大眼睛亮了一下,像迷途的小船看到了灯塔,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细声细气地喊:“哥哥。”
屿深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捂过的地方,沉静的黑眸里看不出情绪,脚步却己径首走向她。
苏晴看着女儿瞬间放松下来的小脸,再看看沉默走来的屿深,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将手中的药膏递了过去,语气带着点自嘲和释然:“喏,小管家,你妹妹就认你。你来吧,轻点。”
屿深没有推辞,极其自然地接过那支小小的药膏。他没有立刻涂,而是先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碰了碰星晚左耳上方那片皮肤,带着无声的询问。星晚非但没有躲闪,反而主动把小脑袋往他手边凑了凑,依赖地蹭了蹭他的指尖。
这一幕,清晰地落在客厅里两个成年男人眼中。林父(林致远)端着茶杯,若有所思。顾振霆则抱着手臂,嘴角噙着一丝极淡的、了然于胸的弧度。
屿深这才拧开药膏,挤了米粒大小在指腹。他微微低头,凑得很近,呼吸都放轻了。他的动作比在医院处理伤口还要专注谨慎,指腹带着微凉的药膏,力道轻得如同羽毛拂过,极其均匀地涂抹在那片几乎看不出异常的皮肤上,仿佛在修复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
星晚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着,小脸上没有任何不适,只有全然的放松和信任,甚至微微侧着头,方便他的动作。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个靠得极近的小小身影上,勾勒出一幅静谧而奇异的画卷——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界限分明,却又浑然一体。
涂好药,屿深没有立刻退开。他的目光落在星晚头顶。今天梳的是两个小丸子,右边别着粉色小花,左边……空着。他记得那个被揪歪的嫩黄小鸭子发卡。
他抿了抿唇,从自己口袋里(他似乎总带着这些小东西),掏出了一个崭新的发卡——不是小鸭子,而是一颗用黄色树脂包裹住的、闪着细碎光芒的星星。他伸出两根手指,极其小心地、稳稳地,将这颗小小的“星星”,别在了星晚左边丸子头的正中央。
星晚似乎感觉到了,睁开眼,小手好奇地摸了摸头顶那颗冰凉的小星星,大眼睛弯成了月牙:“星星!” 她喜欢这个亮晶晶的、哥哥给的星星。
屿深看着她开心的样子,紧绷的嘴角线条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丝,几不可见。
客厅里,林致远放下茶杯,目光扫过顾振霆。顾振霆也正看向他。两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此刻眼中没有半分算计或试探,只有一种心领神会的、深沉的默契。他们看着阳光里那两个孩子——一个低头专注地整理着另一个头上的小星星,一个仰着小脸笑得纯粹依赖。
无需言语,一丝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微笑,同时浮现在林致远和顾振霆的嘴角。那笑容里,有对眼前画面的欣赏,有对孩子间羁绊的了然,有对未来的某种笃定,更有一份无需宣之于口的、心照不宣的默许与……期待。
苏晴端着果盘走过来,看到丈夫和顾振霆脸上的笑容,再看向客厅中央那两个仿佛自成一个世界的小身影,心中最后那点纠结也烟消云散。她脸上也漾开温柔的笑意,轻轻将果盘放在茶几上,没有去打扰那份无声的宁静。
顾屿深终于整理好了那颗小星星发卡的位置,退后一步,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作品”,也看着星晚脸上明媚的笑容。
守护者的身份,无需宣告,己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每一次无言的靠近、每一份无声的承担中确立。那份专属的烙印,如同那颗别在她发间的小小星辰,安静却不容忽视地闪耀着,深入骨髓。而星晚懵懂的依赖,在历经风雨后,己悄然扎根,缠绕生长。
林星晚是顾屿深的。
这不再是一个五岁男孩冲动的宣言,而是时光与事件共同淬炼出的、刻入所有人认知的——事实。
第一卷的扉页,在夕阳的余晖与两家大人默契的微笑中,轻轻合上。名为守护与羁绊的种子,己然破土,静待岁月浇灌,长成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