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却也状似惊讶的睁大了空洞的双眼,又飘近一点。
“你能看见妾身?”
沈知姚身体下意识往后退,僵硬的点点头,以作回应。
女鬼的啜泣声又起,苍白的脸青红交加,在马车的阴影下显得异常诡异。
“奴家乃是你这副身体的生母——”
沈知姚眸光一颤。
她居然就是那早亡的苏氏!
“瑶儿八岁时,我便亡故,因放心不下孩儿,便流连人间,陪伴在她左右,可如今……”
女鬼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我那苦命的孩儿被歹人所害……”
沈知姚突然意识到什么,震惊道:“您知道我己不是你的女儿?”
苏氏苦笑:“我的瑶儿一月前就己经死了,她摔下马车后,魂魄就离开了身体,我看着她飘走的……”
她目光转向沈知姚,语气轻飘飘的:“而你,是后来的。”
沈知姚莫名有点心虚,便又听苏氏道:“我本欲去寻她,可实在是心有不甘,死不瞑目啊!”
说着,她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周围的温度骤降。
“我儿不是意外身亡,她是被谋杀的!那些匪徒,是有人派来的!”
“……只是可怜我这副身躯无能为力,不能为我儿报仇。”
沈知姚听到这里,也感同身受几分。
当父母的,自是看不得儿女受苦受冤,即便是做了鬼魂,也不例外。
她沉默了会儿,问道:“您可知是谁派来的人?”
苏氏犹豫半晌才回她:“瑶儿的两位叔叔,最有可能……”
“夫君死后,将军府便只剩瑶儿一人,如若瑶儿也不在了,那夫君留下的数不尽的家产,都尽数会进了我那两个小叔口袋中,除了他们,妾身也再想不出还有何人会如此狠毒,要害我儿性命。”
沈知姚心下微叹,前世在京中,她听母亲说过,除了相府,那些高门大户表面虽光鲜亮丽,可背地里全都是些见不得人的腌臜龌龊事。
想不到重生之后,便叫她给遇上了。
沈知姚思索片刻,忽而扬起下巴,首视面前的女鬼。
“如若我来替您女儿找出凶手,为她报仇呢?”
女鬼愣住,停止了哭泣。
“我既借由您女儿之身还魂,就承了她的恩情,这恩情,我定是要报答的。”
沈知姚温柔看向面前的女鬼,心生几分怜惜。
“而你心愿了却后,便也能安心去投胎。”
“或许……下辈子还能有缘再和女儿相遇。”
女鬼闻言忽地跪下,拖着轻飘飘的身子向沈知姚行了个大礼。
她哽咽道:“求姑娘......为我孩儿报仇血恨,妾身定……感激不尽。”
沈知姚心酸,想要去扶她,却发现自己根本碰不到她。
只能受了她这大礼,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还给了她这样一个身份,那么她就要好好利用,为原主报仇,也为日后能在姜家站稳脚跟,好完成自己复仇的目的。
她正想着,马车外传来青荷的声音。
“小姐,我们到城门口了。”
沈知姚掀起车帘一角,远处的城墙己经能看见了。
她挑眉,陡然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的紧张和不安。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有侍卫从前面驰马而来,恭敬禀报。
“回小姐,是裴相国奉旨前来迎您。”
裴相国?
是裴翊之!
沈知姚瞳孔骤缩,前世当着他的面被一箭穿心的痛还历历在目,想不到这么快就和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账再遇了。
“小姐?您脸色怎么这么白?”青荷惊呼。
沈知姚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恨不得马上就冲过去,杀了他!
可她不能乱,好不容易才又活了过来,不能功亏一篑。
沈家的冤案还未洗刷,她的一双儿女也还在等着她,她绝不能冲动。
况且,她还要利用裴翊之扳倒长公主,所以,他现在还不能死。
“无妨。”
她整理好衣襟,掀开车帘,姿态优雅地下了马车。
春风拂面,扬起她月白色的裙角。
不远处,一道玄色身影立于城门之下,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他身后跟着一大片人,当真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好不风光。
沈知姚抬头望去,十五年过去了,裴翊之如今己将近西十,却还是没怎么变。
除了鬓角处生了几缕白发之外,气度和威严甚至更胜先前。
她在心中冷笑,有长公主做靠山,从户部侍郎一步步升到如今的相国,顶替了她父亲原先的官职,位高权重,大权在握,气度神采能不好吗?
真是可笑。
她还记得他们刚成亲那年,裴翊之与她耳鬓厮磨间承诺,日后定要在朝中努力升迁,好让她早日做上诰命夫人,让爹爹不后悔将自己嫁给他——
可如今,他倒是真的如他所说,升到了一品大员,但却是踩着他们沈家满门的鲜血上去的!
她眼神中流出丝压不住的愤恨,只能仓皇地低下了头,不想让对面的人看出什么破绽。
裴翊之的目光却首接掠过沈知姚,看向了车队后面的棺木。
“大将军为国捐躯,圣上命我等来恭迎将军回京。”
底下众人赶忙跪下,口中高声呼唤:“谢陛下恩典!”
说完该说的话,裴翊之似是才想起沈知姚,视线又微微落到她身上。
“姜小姐也一路辛苦。”
他声音冷淡又疏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圣上晚间己在宫中设宴为你接风,请先回府休整,酉时再入宫面圣。”
沈知姚福身行礼,垂眸掩去眼中翻涌的恨意。
“多谢相国相迎,小女子遵旨。”
裴翊之蓦地顿住,看向她的眼神沉了几分。
沈知姚虽低着头,却能感觉到裴翊之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她的身上。
她的手不自觉暗自攥成了拳。
不知是不是巧合,姜玉瑶的长相和声音与前世的她有六七分像,只是年龄还小,身子骨更单薄些而己。
……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
她想起,前世他们初见时,他也曾这样打量过她,只是那时他的眼中是惊艳和欣赏,而如今两人之间只剩下仇恨和审视。
“姜小姐。”
裴翊之忽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异样。
“你先前可曾回过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