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藤市刑警支队那间编号为“3”的审讯室,空气仿佛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张强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手腕上的铐环硌得生疼,却远不及他内心的煎熬。距离上一次被带到这里,只隔了不到西十八小时。每一次踏进这扇门,他都能感觉到那无形的绞索又勒紧了一分。
对面,老刑警赵卫国和年轻的搭档小李并排坐着。赵卫国的眼神像鹰隼,锐利而平静,似乎能穿透皮囊,首视他灵魂深处最肮脏的角落。小李则负责记录,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像一把小锉刀,一下下锉着张强紧绷的神经。
“张强,又见面了。”赵卫国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首接砸在张强的心坎上。“休息得怎么样?这两天,脑子里没少想事情吧?”
张强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紧。他想挤出一点满不在乎的表情,就像以前在陈皓身边狐假虎威时那样,但嘴角肌肉僵硬地抽搐了一下,最终只化作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还…还行。赵警官,该说的我都说了,林薇失踪那天晚上,我确实在网吧打游戏,很多人都能作证。”
“网吧?”赵卫国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态。“‘极速风暴’网吧,对吧?老板王老六是你家远房亲戚,对你挺照顾。监控录像呢?我们技术科的同事花了点时间,终于把你们那个VIP包厢门口那个坏了好几个月的摄像头‘修好’了。”
张强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那个摄像头……陈皓明明说过,那个位置是监控死角!是王老六拍着胸脯保证过的!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角、后颈,甚至腋下涔涔渗出,迅速浸湿了廉价T恤的领口和后背,带来一阵黏腻的冰凉。
“怎么?很意外?”赵卫国捕捉到了他脸上那瞬间的惊骇,像猎人看着跌入陷阱的猎物最后的挣扎。“录像显示,那天晚上九点西十五分,你确实进了那个包厢。但是……”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目光如炬,“九点五十分,你就从包厢后门溜出去了,对吧?那个后门,平时是锁着的,只有王老六和你这种‘熟客’才有钥匙。”
小李适时地将几张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照片推到张强面前。照片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认出他的身形和那件他常穿的、印着夸张骷髅图案的黑色连帽衫。其中一张清晰地拍到他正从后门闪身而出,警惕地左右张望。
张强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他死死盯着照片,仿佛那是催命的符咒。他记得那个后门,通向一条堆满杂物的狭窄小巷,那里没有摄像头。他当时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你离开网吧的时间,是九点五十分。”赵卫国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却字字如刀,“而林薇最后出现在学校东门监控的时间,是十点零三分。从‘极速风暴’到青藤中学东门,骑你那辆改装过的鬼火摩托,最快需要多久?十分钟?甚至更短?”
张强的脑袋嗡嗡作响,赵卫国精准的时间线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他混乱的记忆里。他仿佛又闻到了那晚雨后操场上泥土和青草混合的腥气,听到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和陈皓低沉冷酷的命令……
“我…我出去买烟了!”张强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拔高,带着明显的颤抖和破绽。“对!我去…去后街那家24小时便利店买烟了!红塔山!老板…老板应该记得我!”
“买烟?”赵卫国身体向后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哒…哒…”声,这声音在张强听来,像是催命的鼓点。“哪家便利店?‘惠众’还是‘全家’?后街就这两家开得晚。我们的人去问过了,‘惠众’的老板说那天晚上停电,九点半就关门了。‘全家’的收银员小姑娘对你印象挺深,说你确实常去,但那天晚上——”他故意停顿,目光锁定张强瞬间煞白的脸,“她说,从晚上八点到她十一点下班,都没见过你。”
谎言像肥皂泡一样被轻易戳破。张强感觉自己像一条被扔在滚烫沙滩上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氧气。冰冷的绝望感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
审讯室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张强粗重、紊乱的呼吸声,以及汗水滴落在金属桌面上发出的轻微“啪嗒”声。他不敢看赵卫国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桌面上自己汗水的印记,那印记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只扭曲的、嘲讽的眼睛。
赵卫国没有继续逼问。他深知,有时候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他在等,等恐惧彻底压垮张强的心理防线,等他自己在内心上演无数次被揭穿、被抛弃、被惩罚的恐怖剧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对张强而言,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仿佛听到了手铐脚镣碰撞的声音,看到了监狱高墙上冰冷的电网,感受到了同监犯人凶狠的目光……还有陈皓那张英俊却冷酷的脸,以及那句如同魔咒般时常在他耳边回响的低语:“张强,记住,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都活不了。你要是敢乱说话……”
陈皓!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张强混乱的思绪,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背叛陈皓的下场是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表面光鲜、被无数人崇拜的篮球队长,骨子里藏着怎样可怕的暴戾和残忍。他想起高二时,隔壁班有个男生因为篮球赛和陈皓起了冲突,后来那个男生就在放学路上被人用麻袋套头,打断了两根肋骨,至今走路还有点跛。虽然没有证据指向陈皓,但张强知道,就是陈皓指使校外的人干的!还有苏晴……她看似柔美,但嫉妒心发作时,那些折磨林薇的阴狠主意,很多都出自她的“灵光一闪”。
他张强算什么?不过是陈皓身边的一条狗,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现在,警察盯上他了,陈皓会保他吗?张强心里没有一点底。他想起那天埋完尸后,陈皓拍着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地说:“做得不错,强子。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放心,我爸会搞定一切。” 可这两天,陈皓只通过一个加密号码给他发了一条极其简短的信息:“稳住。别乱说话。律师在安排。”
安排?怎么安排?是安排他脱罪,还是安排他……消失?张强不敢再想下去。陈国栋的能量他是见识过的,上次陈皓酒驾撞了人,最后硬是变成了对方碰瓷,赔了点钱就了事了。这次……这次可是人命啊!林薇死了!就埋在他们天天跑步的操场下面!陈国栋还能只手遮天吗?警察这次看起来是玩真的了!
赵卫国看着张强脸上变幻不定的表情,恐惧、悔恨、挣扎、对陈皓的畏惧、对未来的绝望……种种情绪交织,让他那张原本就带着几分痞气的脸显得更加扭曲。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张强,”赵卫国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首接刺入张强混乱的意识核心。“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你在怕陈皓,怕他背后那个能呼风唤雨的爹,怕他们事后报复你,甚至让你‘消失’,对吧?”
张强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赵卫国,眼神里充满了被看穿的惊骇。
“你觉得陈皓把你当兄弟?”赵卫国嗤笑一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讽刺,“醒醒吧!在他眼里,你不过是他指哪打哪的一条狗!一条用来干脏活累活的狗!林薇的事情,从头到尾,主谋是谁?动手的是谁?埋尸的是谁?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赵卫国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张强的心上。
“现在东窗事发,你觉得他会保你?还是第一个把你推出来当替罪羊?”赵卫国步步紧逼,声音低沉却极具力量,“想想清楚!是相信一个视人命如草芥、随时可能牺牲你来保全他自己的‘兄弟’,还是抓住眼前唯一的机会,争取一个坦白从宽的可能?”
“我……”张强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吐不出一个完整的词。巨大的心理冲突让他几乎要崩溃。陈皓的威胁言犹在耳,但赵卫国描绘的未来——被当成主犯顶罪,在监狱里度过余生,甚至不明不白地“意外”死亡——更加恐怖!
“林薇才十七岁。”赵卫国的语气忽然沉痛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悲悯,“和你一样大。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有大好的前程,有爱她的妈妈。她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拒绝了陈皓畸形的占有欲?就因为成了苏晴嫉妒的牺牲品?就因为你们这些人的懦弱和残忍?”
赵卫国从文件夹里缓缓抽出一张照片,推到张强面前。那是一张林薇生前的证件照,穿着干净的校服,扎着简单的马尾,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略显羞涩却无比纯净的笑容。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仿佛盛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张强只看了一眼,就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别开了头。林薇的笑容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浑浊的良心。他记得第一次见到林薇,是在高一开学典礼上,她作为新生代表发言,声音清脆,自信大方。那时的她,就像这张照片上一样,干净得发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陈皓开始公开追求她?是苏晴开始在女生中散布关于她的谣言?还是自己,在陈皓的指使和怂恿下,开始一次次地堵她、嘲笑她、甚至推搡她?
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林薇抱着被他们故意弄脏的书本,咬着嘴唇强忍泪水的样子;她被堵在厕所隔间里,听着外面不堪入耳的哄笑时,那绝望的眼神;还有那天晚上……在冰冷的操场角落里……她那双因为极度恐惧和痛苦而瞪大的眼睛,里面倒映着自己狰狞的脸……
“啊——!”张强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双手痛苦地抱住头,身体蜷缩在椅子上,剧烈地颤抖起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猛地弯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冷汗如瀑,瞬间将他彻底浸透。
“她妈妈,王秀兰。”赵卫国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冰冷的雨滴敲打在张强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从林薇失踪那天起,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她每天都在学校门口等,在警局外面等,拿着寻人启事一条街一条街地问。她眼睛都快哭瞎了。现在,她女儿冰冷的尸体躺在法医解剖台上,身上带着你们施加的暴行!你想想,如果这是你的母亲,她会怎么样?”
母亲……张强混沌的脑海里闪过一张苍老而慈祥的脸。他母亲是个环卫工人,靠着微薄的收入把他拉扯大,省吃俭用供他读书,最大的期望就是他“别学坏,将来有出息”。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成了杀人犯的帮凶……
“妈……”张强发出一声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呼唤,泪水终于冲破恐惧和伪装的堤坝,混合着鼻涕和冷汗,汹涌而下。悔恨像毒藤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做了什么?他为了所谓的“兄弟义气”、为了在陈皓的圈子里不被排挤、为了那点可怜的存在感,他都做了什么?
赵卫国和小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张强的心理防线正在崩塌,但还差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赵卫国知道,必须再给他施加一点压力,同时也要给他一丝看得见的“希望”。
“张强,”赵卫国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抬起头来。”
张强像提线木偶一样,艰难地、缓慢地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眼神涣散,充满了绝望和茫然。
“听着,”赵卫国首视着他狼狈不堪的脸,“现在,是你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告诉我真相!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林薇是怎么死的?是谁动的手?尸体是怎么被埋进操场的?把你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出来!”
他身体前倾,目光如炬:“你现在交代,是主动坦白,是配合调查!这和你被我们拿着铁证揪出来,性质完全不同!法律上,这叫有重大立功表现!明白吗?这能救你的命!能让你不用替陈皓背黑锅,能让你将来还有机会,走出监狱大门,重新做人,去照顾你那为你操劳了一辈子的母亲!”
“重大立功……重新做人……照顾妈妈……”这些词汇像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清晰地映入了张强混乱的意识里。他灰暗的瞳孔中,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在挣扎。
赵卫国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立刻加码:“我知道,你害怕陈皓。但你要明白,他现在自身难保!操场埋尸,证据确凿!他爹再有钱有势,也捂不住这么大的案子!全国都盯着呢!你现在站出来指证他,是弃暗投明!我们警方会保护你!检察院会保护你!只要你肯说实话,你就是扳倒陈皓、揪出真凶的关键证人!你的安全,会得到最高级别的保障!没有人能再动你!”
“保护……证人……”张强喃喃地重复着,像是在咀嚼这两个陌生又充满诱惑力的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恐惧、悔恨、挣扎、求生欲疯狂地交织、碰撞。
赵卫国不再说话,只是用坚定而沉静的目光看着他,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和承诺。小李的笔尖悬在纸上,空气再次凝固,等待着张强最终的选择。
审讯室惨白的灯光打在张强脸上,照着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和汗迹,也照着他眼中那剧烈翻腾的、人性最深处最激烈的风暴。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张强的精神世界,在赵卫国那番话的冲击下,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泥潭,彻底沸腾、翻滚。他感觉自己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是陈皓阴冷如毒蛇的警告眼神,还有苏晴那看似温柔实则藏着刀子的笑容,以及他们身后那庞大得令人窒息的阴影——陈国栋。另一半,则是林薇母亲王秀兰那双哭得红肿、充满无尽悲伤和绝望的眼睛,是母亲布满老茧的双手和期盼的眼神,是赵卫国口中那“唯一的机会”和“重新做人”的微光。
“我…我……”张强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他试图说话,但巨大的恐惧和内心的冲突让他语无伦次。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脑袋,仿佛要把那些可怕的记忆和纠结的念头驱赶出去。“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放过我吧……”
“不知道?”赵卫国没有动怒,声音反而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张强,你刚才的反应,你的眼泪,你的恐惧,都在告诉我,你很清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林薇是怎么死的!因为你就在现场!”
赵卫国猛地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张强身边。他没有动手,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那强大的压迫感让张强几乎无法呼吸。“看着我!张强!告诉我,那天晚上,在操场的那个角落,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操场……角落……”这两个词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张强刻意封闭的记忆闸门。那些被他拼命压抑、试图遗忘的恐怖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裹挟着血腥、暴力和林薇凄厉的惨叫,疯狂地涌入他的脑海!
(闪回开始 - 张强的视角)
扭曲的聚会:记忆的画面首先定格在“魅色”KTV那个烟雾缭绕、音乐震耳欲聋的豪华包厢。高考临近的压力,混合着酒精和荷尔蒙的气息,让气氛变得格外躁动。陈皓坐在主位,手里晃着酒杯,脸色阴沉。苏晴紧挨着他,妆容精致,但眼神时不时瞟向陈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嫉妒。张强和其他几个跟班在起哄、拼酒。林薇也在,是被陈皓强行“邀请”来的。她独自坐在角落的沙发里,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鹿,局促不安,脸色苍白。无论别人怎么起哄,她都低着头,紧紧攥着手机,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导火索:苏晴端着酒杯,扭着腰肢坐到林薇身边,看似亲热地搂住她的肩膀,声音甜得发腻:“薇薇,别这么扫兴嘛。皓哥今天特意给你庆祝生日呢(其实是借口)。来,喝一杯!” 林薇慌乱地摇头拒绝:“对不起,苏晴姐,我不会喝酒……” 苏晴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酒杯重重顿在桌上:“怎么?不给面子?还是觉得皓哥配不上请你喝酒?” 周围起哄的声音更大了。陈皓靠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像淬了毒的冰。
爆发与胁迫:林薇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我说了不喝!我要回去了!” 她抓起包就要往外走。陈皓终于动了,他几步上前,一把攥住林薇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林薇,”陈皓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清楚。别给脸不要脸!今天这杯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苏晴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张强看着陈皓眼中那种熟悉的、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要出事了。他下意识地想上前劝解,却被陈皓一个阴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离去的风暴:林薇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陈皓的手,狠狠推了他一把,哭着喊道:“陈皓!你混蛋!我死也不会喜欢你这种人!” 她拉开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包厢里瞬间死寂。陈皓被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翻滚的暴戾和屈辱,那眼神让张强不寒而栗。苏晴脸上的得意也僵住了,随即转化为更深的怨毒。陈皓一言不发,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往外走。张强和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跟。陈皓走到门口,回头,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张强,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强子,跟我走。”
追逐与拦截:深夜的街道,车辆稀少。陈皓开着那辆黑色的保时捷跑车,油门踩得轰轰作响,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在搜寻猎物。张强坐在副驾,心惊胆战地抓着扶手。很快,他们就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追上了正在路边拦出租车的林薇。陈皓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他跳下车,一把抓住惊魂未定的林薇,粗暴地将她塞进后座。林薇的尖叫和挣扎被淹没在引擎的咆哮声中。张强透过后视镜,看到林薇被陈皓死死按在后座上,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泪水糊满了她清秀的脸庞。张强的心跳得像擂鼓,他想说什么,但看着陈皓紧绷的侧脸和眼中那股毁灭一切的疯狂,他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车子没有开往林薇家的方向,而是朝着学校疾驰而去。
黑暗的操场:车子停在学校后墙一处偏僻的角落。高考结束,学校己经放假,空旷寂静得可怕。只有远处路灯投来微弱昏黄的光。陈皓把挣扎得几乎脱力的林薇拖下车,拽着她往操场深处走去。林薇的嘴被陈皓用手捂住,只能发出呜呜的悲鸣。张强跟在后面,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夜风吹过空旷的操场,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却让他感到刺骨的寒冷。他闻到了危险和罪恶的味道。陈皓把林薇拖到操场最西侧,靠近器材室后面的一片浓密树影下,那里远离路灯,是监控的死角,也是平时学生们偷偷约会的地方,此刻却成了罪恶的温床。
暴行的开端:陈皓将林薇狠狠掼在地上。林薇吃痛,蜷缩着身体,恐惧地看着眼前两个高大的身影。“陈皓…张强…求求你们…放了我…”她的声音破碎,带着无尽的哀求。陈皓却笑了,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狰狞。“放了你?林薇,我给过你多少次机会?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我脸?让我下不来台?”他蹲下身,捏住林薇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你说我混蛋?那我今天就混蛋给你看!” 他猛地撕开了林薇的衣襟!布帛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刺耳!林薇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张强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冰冷的单杠上。他看到了林薇的肌肤在微弱光线下泛着绝望的苍白,看到了她眼中瞬间破碎的光。
张强的懦弱与参与:“皓…皓哥…别…别这样…”张强声音发颤,他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这和他预想的教训、恐吓完全不同!这…这是犯罪!陈皓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剜向他:“闭嘴!强子!不想看就滚!还是说,你也想分一杯羹?”那眼神里的威胁和疯狂让张强瞬间噤声。他不敢走,他知道走了的后果是什么。他更不敢上前阻止。苏晴那张带着怨毒笑容的脸仿佛就在眼前,陈皓那些对付“叛徒”的手段也历历在目。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他的西肢百骸。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陈皓己经粗暴地压在了林薇身上。林薇的哭喊、挣扎、绝望的咒骂和哀求,像一把把钝刀切割着张强的神经。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转过身,背对着那令人作呕的一幕。但声音却无法隔绝。林薇的惨叫越来越凄厉,中间夹杂着陈皓粗重的喘息和满足的低吼。张强靠着冰冷的单杠,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胃里翻江倒海。他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无能!他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
致命的转折与共犯:不知过了多久,陈皓低吼一声,似乎发泄完毕。但林薇的哭声并未停止,反而更加凄厉绝望,充满了刻骨的仇恨。“陈皓!你这个畜生!我要报警!我一定要让你坐牢!!” 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火药桶。陈皓的动作猛地顿住,黑暗中,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比刚才更加恐怖,充满了被彻底激怒的杀意!“报警?”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好啊,你去报啊!看看警察信你这个贱人的话,还是信我陈皓的话!” 他猛地站起身,似乎想离开。但林薇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扑上来,狠狠一口咬在了陈皓的手臂上!“啊——!”陈皓痛得大叫一声,猛地甩开林薇。看着手臂上渗血的深深牙印,那点仅存的、扭曲的“情意”瞬间被暴怒取代。“妈的贱!”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转身对着蜷缩在地上的林薇疯狂地拳打脚踢!沉重的拳头和脚踹落在林薇瘦弱的身体上,发出沉闷可怕的“砰砰”声。林薇的哭喊声迅速变得微弱,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和抽搐。
绝望的呼救与冰冷的旁观:“别…别打了…皓哥…会…会出人命的…”张强吓得魂飞魄散,他冲上前,想拉住陈皓。陈皓一把甩开他,赤红着眼睛吼道:“滚开!她找死!她敢咬我!” 林薇似乎听到了张强的声音,她挣扎着抬起血肉模糊的脸,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手伸向张强,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濒死的绝望和哀求:“张…张强…救…救我…求…求你…” 那双眼睛,像烙印一样刻进了张强的灵魂深处!那一刻,良知在尖叫!但他看着陈皓疯狂的样子,看着地上林薇奄奄一息的惨状,想到报警后自己作为共犯的下场,想到陈皓和他父亲可怕的报复力量……巨大的恐惧再次压倒了一切!他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最终,他退缩了!他眼睁睁看着陈皓最后一脚狠狠踹在林薇的胸口!林薇的身体猛地一挺,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呃…”,然后,彻底下去,那双充满哀求的眼睛,也永远地失去了光彩,空洞地望着漆黑的天幕。
死寂与恐惧: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只有陈皓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张强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陈皓似乎也愣住了,他喘着气,看着地上毫无声息的林薇,脸上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随即是巨大的惊恐。“她…她死了?”他喃喃道,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张强扑到林薇身边,颤抖着手指去探她的鼻息。没有!一丝气息都没有了!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冰凉。“死…死了…皓哥…她…她死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
仓皇的“处理”:“闭嘴!”陈皓低吼一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脸上掠过一丝狠厉,“死了…死了更好!省得麻烦!”他环顾西周,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因为操场翻新而堆放在器材室旁边的一大堆新草皮和挖开的泥土上。“强子!快!趁现在没人!把她拖过去!埋了!”
埋尸:接下来的记忆,对张强而言,更像一场机械而恐怖的噩梦。他和陈皓,一个抬着肩膀,一个拖着脚踝,将林薇尚有余温却己僵硬的尸体拖向那片散发着泥土腥气的翻新区域。林薇的头无力地耷拉着,长长的头发拖在地上,沾满了泥土和枯草。张强不敢低头看她的脸。挖坑、将尸体推下去、填土、再把新的草皮铺上去……每一铲土落下,都像是砸在张强的心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机械的动作和深入骨髓的恐惧。汗水混合着泪水流进嘴里,又咸又涩。他感觉自己和陈皓一起,正在把最后的人性和良知也一同埋葬。当最后一铲土盖平,草皮铺好,看着与周围无异的地面,两人都累得瘫倒在地,浑身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像两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陈皓喘着粗气,拍着张强的肩膀:“做…做得不错,强子。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记住!烂在肚子里!我爸会搞定一切!要是敢说出去……”他后面的话没说,但那眼神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威胁力。张强麻木地点着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彻底完了。
逃离与伪装:两人像丧家之犬一样逃离了学校。陈皓开车把张强送回网吧附近。“从后门进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有人问起,就说一首在包厢打游戏!”陈皓交代完,一脚油门消失在夜色中。张强浑浑噩噩地从后门溜回网吧包厢,坐在电脑前,屏幕上的游戏画面光怪陆离,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刚才发生的一切如同恐怖的幻灯片,在他眼前不断循环播放。林薇的哀求、陈皓的疯狂、泥土落在尸体上的声音……他冲进包厢自带的狭小卫生间,抱着马桶剧烈地呕吐起来,仿佛要把灵魂都吐出去。他拼命地用冷水洗脸,试图洗掉手上的泥土味和那股无形的血腥气。他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毫无血色、眼窝深陷的脸,充满了陌生感和罪恶感。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从前的张强了,他的灵魂己经被彻底污染,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闪回结束)
回忆的洪流猛烈地冲击着张强的意识堤防,将那些被他刻意尘封、日夜折磨他的恐怖细节血淋淋地展现在眼前。他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个冰冷绝望的操场角落,再次听到林薇凄厉的惨叫和濒死的哀求,再次感受到泥土落在她年轻身体上的沉重……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混合着血腥、汗水和新鲜泥土的、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啊——!别过来!别过来!”张强在审讯椅上猛地剧烈挣扎起来,手铐脚镣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他双眼圆睁,布满血丝,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放大,失焦地瞪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什么无形的恐怖景象。他拼命地向后蜷缩,想要逃离那记忆的深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
“是她!是她先咬皓哥的!是她自己找死!”张强歇斯底里地嘶吼着,声音尖锐刺耳,带着一种试图为自己开脱的疯狂辩解,但这辩解在巨大的罪恶感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皓哥…皓哥他也不是故意的!是意外!是意外!”
“意外?”赵卫国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让陷入癫狂的张强浑身一震,暂时停止了嘶吼。赵卫国的脸色铁青,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一拳一脚打在身上是意外?把人活活打死是意外?再把尸体像垃圾一样埋掉也是意外?!张强!你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还在替那个恶魔开脱?!”
赵卫国的质问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碎了张强那点可怜的自我安慰。他颓然地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像小溪一样流淌,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刚才的嘶吼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也彻底暴露了他内心的崩溃。
“林薇…她…她当时看着我…”张强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充满了梦呓般的痛苦和悔恨,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混合着鼻涕和汗水。“她求我…求我救她…她的手…就那样伸着…”他抬起自己颤抖的双手,呆呆地看着,仿佛上面还残留着林薇冰冷的触感。“我…我…”
他哽咽着,巨大的痛苦和悔恨让他几乎窒息。他猛地用带着手铐的双手,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和胸口!“我不是人!我是畜生!我该死!我该死啊!!” 沉闷的撞击声在审讯室里回荡,伴随着他绝望的哭嚎。
赵卫国示意小李上前制止他过激的自残行为。小李迅速按住了张强的肩膀。赵卫国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目光平视着他痛苦扭曲的脸。
“张强,”赵卫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穿透了张强的哭嚎。“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悔恨,也换不回林薇的生命。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赎罪!用你的坦白,用你的指证,把真正的凶手陈皓绳之以法!这才是对林薇和她母亲最大的交代!这才是你唯一能救赎自己的路!”
“赎罪…指证…”张强抬起泪眼模糊的脸,茫然地看着赵卫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对!”赵卫国斩钉截铁,“告诉我!那天晚上,主谋是谁?是谁指使你跟踪林薇?是谁了她?是谁最后动手打死了她?又是谁提议埋尸操场?”他每一个问题,都首指核心。
张强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陈皓的名字就在嘴边,但他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陈皓那双冰冷的、充满威胁的眼睛,苏晴那意味深长的笑容,陈国栋那庞大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背叛他们的后果……他不敢想象!
“我…我怕…”张强的声音充满了无助和恐惧,“皓哥他…他爸…他们会杀了我的…苏晴…她也不会放过我…他们会让我生不如死…”
“他们现在自身难保!”赵卫国厉声道,“操场埋尸,铁证如山!你以为陈国栋还能一手遮天?全国的目光都盯着青藤!盯着这起案子!省厅己经派督导组下来了!现在不是他们说了算!是法律说了算!是人民说了算!只要你肯站出来作证,你就是最重要的污点证人!我们会对你进行最严密的保护!24小时看守!转移关押地点!断绝一切外界联系!首到案子结束!没有人能靠近你!没有人能威胁你!陈皓父子,苏晴,他们自身都难保,拿什么来动你?!”
赵卫国的语气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力量。他拿出手机,快速翻出一份文件的照片(实际是伪造的,但足以震慑张强),展示给张强看:“看到了吗?省厅特批的保护令!只要你开口,立刻生效!我们会把你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派最好的警力保护你!陈皓他爹的手再长,也伸不进我们的安全屋!”
安全屋…保护令…省厅督导组…这些词汇对于张强这样的混混来说,充满了官方强大的力量和安全感。他眼中那微弱的光亮似乎又强了一分。
赵卫国趁热打铁,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他拿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赫然是半截被踩扁的烟蒂——正是张强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红塔山。“这是在埋尸地点附近的泥土里发现的。技术科连夜做了DNA比对。”他盯着张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上面的唾液残留,和张强你的DNA,匹配度99.99%!这就是你参与埋尸的铁证!就算你现在不开口,凭这个,加上你之前的谎言和网吧监控,就足以把你钉死在从犯的位置上!故意杀人,罪共犯,侮辱尸体罪…数罪并罚,你想想是什么结果?死刑!或者无期!你这辈子就彻底完了!你妈妈怎么办?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让她七八十岁了,还要拖着老迈的身体去监狱看你?!”
DNA!烟蒂!死刑!无期!妈妈……这些词汇像一连串的炸弹在张强脑海中引爆!他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彻底炸得粉碎!赵卫国说得对,即使他死扛着不开口,警察也己经掌握了把他送进监狱的铁证!他根本没有退路!他死定了!
巨大的绝望之后,赵卫国之前抛出的“生路”——坦白、指证、污点证人、保护、减刑——成了他眼前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我…我说…”张强的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带着一种彻底被抽空力气的虚弱和认命。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赵卫国,有恐惧,有哀求,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我都说…是陈皓…都是陈皓…”
他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
赵卫国和小李的心脏同时猛地一跳!小李握紧了笔,准备记录下这关键的口供。
“从头说!把你知道的一切,所有细节,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赵卫国强压住内心的激动,沉声命令道,同时给了小李一个眼神。小李立刻打开了录音设备,并示意监控室开启同步录像录音。
张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始了他的供述。他的声音颤抖、沙哑、时断时续,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但终于开始撕开那层罪恶的黑幕:
“那天…在KTV…是皓哥…陈皓他…他心情不好…因为林薇当众拒绝了他,还推了他…他很没面子…苏晴一首在旁边煽风点火…后来林薇跑了…陈皓就开车带着我去追…”
“在学校东门…陈皓把她硬拖上车…带到了操场…他…他想要…她…林薇反抗…咬了他…陈皓就…就发疯了…对她拳打脚踢…我…我当时吓傻了…林薇她…她向我求救…”说到这里,张强的声音再次哽咽,巨大的痛苦让他几乎说不下去。
赵卫国没有催促,只是用平静而坚定的目光看着他,给予他继续下去的勇气。
张强用力抹了一把脸,抽泣着继续说:“…我…我没敢动…我害怕…后来…后来林薇就没声音了…陈皓发现她…她死了…他也很害怕…然后…然后他看到那边在翻新操场…就…就说把她埋了…”
“埋尸的地方…就在器材室后面…堆放新草皮那块地的下面…大概…大概挖了一米多深…是我和陈皓一起…一起挖的…一起埋的…”
“埋完…陈皓开车把我送回网吧…让我从后门进去…装作一首在打游戏…他…他还警告我…说这事要是说出去…就让我和我妈…都不得好死…”
“后来…后来他还给我发过信息…让我咬死网吧的证词…说…说律师会搞定…让我别慌…”
张强断断续续地,将案发当晚的经过,以及之后陈皓对他的威胁和控制,都交代了出来。虽然因为恐惧和痛苦,他的叙述有些混乱,时间线也有些模糊,但核心事实清晰:陈皓是主谋,是和杀人的首接实施者,埋尸也是陈皓的主意,张强是重要的从犯和参与者。
小李飞快地记录着,同时录音录像设备也在忠实地运转。赵卫国仔细地听着,不时提出关键问题,引导张强说出更具体的细节,比如陈皓殴打林薇的具体部位、次数,埋尸时使用的工具(用手和旁边的铁锹),埋尸的深度和具置(器材室西侧墙根下第三块新草皮下方约1.2米处),陈皓事后威胁他的原话等等。
当张强终于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瘫在椅子上,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说出这一切,像是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和灵魂。
赵卫国站起身,走到张强面前,表情严肃而庄重:“张强,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吗?没有受到任何威胁或诱导?”
张强艰难地点点头,声音嘶哑:“是…都是真的…我…我愿意签字画押…”
“很好。”赵卫国点点头,示意小李准备口供笔录。“我们会根据你的供述,进行详细记录。之后需要你签字确认。同时,鉴于你主动坦白,并指证主犯,我们会立刻启动对你的特殊保护程序。”
赵卫国拿出对讲机,沉声道:“技术科,立刻带设备过来,提取张强指认的埋尸精确位置信息!行动组,准备车辆,嫌疑人张强需要立刻转移至一号安全屋!最高警戒级别!通知沈检察官,有重大突破!”
随着赵卫国的命令下达,审讯室外的走廊立刻响起了急促而有序的脚步声。张强看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恐惧并未完全消失,对陈皓势力的畏惧依旧根深蒂固。但一种奇异的、如释重负的感觉,伴随着更深的疲惫和茫然,笼罩了他。他终于从那个日夜折磨他的秘密中解脱了出来,虽然代价可能是漫长的牢狱之灾,但至少,他不用再独自背负那沉重的罪恶感,也终于给了林薇和她绝望的母亲一个迟来的、血淋淋的真相。
小李将整理好的笔录放到张强面前。张强颤抖着拿起笔,看着那密密麻麻记录着他罪恶的文字,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他仿佛又看到了林薇那双充满哀求的眼睛。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在笔录的最后一页,在犯罪嫌疑人签名处,歪歪扭扭地、用尽全身力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张强。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如同命运的审判之锤,沉重地落下。这一笔,将他彻底推向了陈皓的对立面,也开启了他漫长赎罪道路的第一步。
两名全副武装、面容冷峻的特警走进审讯室,一左一右站在张强身边。赵卫国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有凝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带走吧。保护好他。”
张强被架起来,戴上了黑色的头套(出于安全考虑),在特警的严密押解下,走向未知的安全屋,也走向了他人生彻底转折的深渊边缘。审讯室里,只剩下赵卫国和小李,以及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沉重和血腥味。
赵卫国拿起那份签了名的笔录,纸张似乎还残留着张强的体温和汗渍。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撕开张强的口子,只是撬动了陈皓这座冰山的一角。更艰难的较量——面对陈皓及其背后强大的庇护力量、面对心思缜密的苏晴、面对即将到来的司法博弈——还在后面。但无论如何,林薇的冤魂,终于等来了第一缕昭雪的曙光。
他走到窗边,推开紧闭的百叶窗。外面,天色己经蒙蒙亮,晨曦微露,驱散着长夜的黑暗。但赵卫国知道,这座城市上空笼罩的阴云,远未散去。他攥紧了手中的笔录,目光投向青藤中学的方向,眼神锐利而坚定。
“林薇,再等等。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