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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图书馆的中央空调尽职尽责地吞吐着冷气，将午后的暑意隔绝在厚重的玻璃幕墙之外。空气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沙沙声、键盘的敲击声，以及偶尔响起的、被刻意压低的咳嗽，构成一种令人昏昏欲睡的沉静。
楚砚推着半满的书车，金属轮子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而轻微的嗡鸣。他正从二楼的社科区返回一楼的流通服务台。车上是读者归还的书籍，沉甸甸的，像他此刻心头积压的某些东西。
小豆子的失踪，图书馆后巷残留的“腥”味，张浩惊恐的描述，还有昨天在“老陈记”遇到的熵能打手刘三……这些碎片在他脑中盘旋，暂时还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景，但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闷感，却越来越清晰。熵能科技的人出现在图书馆附近街区，绝非偶然。
他走到电梯间。图书馆共有两部客梯，此刻一部显示停在一楼，另一部正从三楼缓缓下行。楚砚按了下行键，推着书车安静等待。金属门光可鉴人，映出他穿着深蓝色工作马甲、表情平静无波的身影，像一个标准的、沉默寡言的背景板。
“叮！”
电梯门滑开。里面空间不小，但此刻人却不少。几个背着双肩包、抱着厚厚参考书的大学生挤在里面，低声讨论着什么课题；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教授模样的老者；还有两个穿着职业套裙、妆容精致的年轻白领，正对着手机屏幕小声抱怨着工作。
楚砚推着书车进去。书车占据了门口不小的位置，他侧身让了让，尽量不碰到其他人。电梯门缓缓合拢，轻微的失重感传来，开始下行。
就在电梯刚刚运行了不到两秒，下降高度不足半层楼时——
“咔啦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扭曲的刺耳噪音猛地从头顶上方炸响！紧接着，整个轿厢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剧烈地、毫无征兆地向下**猛坠**！
“啊——！”
“天呐！”
“怎么回事？！”
瞬间，狭小的空间里爆发出惊恐欲绝的尖叫！巨大的失重感像铁锤砸在每个人的胸口！所有人都被这股力量抛离了地面，身体失控地撞向冰冷的轿厢壁和彼此！书籍、文件、手机、手提包噼里啪啦地飞起来，砸落！世界在眼前疯狂旋转、颠倒！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人。
时间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被压缩。坠落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但感官上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心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瞬间——
“哐当！！！”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仿佛要将骨架震散的冲击！
轿厢狠狠地、狂暴地**砸在了什么东西上**，停了下来！
巨大的惯性让所有人都如同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飞，重重地摔倒在地。楚砚的身体也随着书车猛地撞在轿厢后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闷哼一声，似乎撞得不轻，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
轿厢内一片狼藉，灯光疯狂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只有紧急备用灯发出幽幽的、惨绿色的光芒，勉强照亮这个狭小的、如同钢铁坟墓般的空间。
短暂的死寂后，是劫后余生的混乱与哭嚎。
“呜呜呜……我的腿！我的腿动不了了！”
“救命！快来人啊！电梯掉下来了！”
“手机！我的手机呢？快报警！快报警啊！”
“有……有人受伤吗？教授！教授你怎么样？”
“我的头……好晕……想吐……”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有人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有人疯狂地拍打着紧闭的电梯门，哭喊着救命；有人试图摸索掉落的手机，屏幕的光在惨绿的光线下映出惊恐扭曲的脸；那位老教授似乎撞到了头，瘫坐在地，额头有血渗出，眼神涣散。那两个白领中的一个崴了脚，疼得脸色惨白，另一个则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的味道、汗味、血腥味，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楚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急促地喘息着，似乎刚才那一下撞得不轻。他环顾西周，目光在混乱的人群中快速扫过，确认情况。
没有当场死亡的，但受伤在所难免。最麻烦的是那位老教授，头部撞击，情况不明。轿厢卡在两层楼之间，完全停止，门纹丝不动。备用灯惨绿的光线，将每一张惊恐的脸都映照得如同鬼魅。
“大家……大家冷静点！别乱动！”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比较沉稳的男学生强忍着恐惧，试图维持秩序，但声音也在发抖，“先……先检查伤势！看看有没有人重伤！有没有人带手机？电梯里应该有紧急呼叫按钮！”
“按钮！按钮在哪儿？”有人反应过来，立刻抬头看向控制面板的方向。
然而，控制面板区域一片漆黑。备用灯微弱的光线下，只能看到原本应该是显示屏和按键的地方，似乎……凹陷变形了？显然在刚才剧烈的撞击和震荡中，面板内部线路可能己经损坏。
“按……按钮好像坏了！”一个女生带着哭腔喊道，绝望的情绪再次笼罩。
“怎么会这样……”提议的眼镜男生也傻眼了。
恐慌如同沸腾的开水，再次翻涌起来。拍门声、哭喊声、痛苦的呻吟声混杂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沙哑、带着强自镇定的女声响起，压过了混乱：“大家别慌！保持冷静！节省体力！外面的人很快会发现故障！乱动和哭喊只会消耗氧气！”
是林薇！
楚砚循声望去。只见林薇在刚才的坠落中似乎也被甩到了角落里，头发有些凌乱，额角有一小块擦伤，渗着血丝。她的脸色同样苍白，眼神里也有惊魂未定，但她紧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一只手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肋骨位置，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她那个不离身的帆布包。包的一角，微型摄像机的镜头盖不知何时打开了，幽暗的红点微微闪烁着，显然在坠落过程中被自动激活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暂时压住了部分哭喊。人们下意识地看向她。
“对……对！听这位记者的！”有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可是……按钮坏了！门也打不开！我们怎么求救？教授他流血了！”有人指着老教授，声音带着哭腔。
林薇深吸一口气，忍着肋下的疼痛，试图站起来：“别担心，电梯有备用系统！我记得……我记得紧急呼叫按钮旁边，好像还有一个手动复位的开关或者备用通讯口？在……在面板侧面还是下面？”她说着，目光急切地在昏暗的光线下搜寻着控制面板周围。
“在下面！有个小盖子！”一个离控制面板近的男生喊道，他刚才摔倒时就在面板下方，“可是……可是盖子好像变形了，打不开！”
“让我试试！”林薇挣扎着就要过去。
“别动！”楚砚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因为“疼痛”而显得急促的喘息，“林记者，你……你好像也受伤了，别乱动！我去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这个一首沉默寡言的保安身上。只见他一手捂着刚才撞到的肋部，脸色苍白，脚步有些踉跄地推开挡路的书车和散落的书籍，艰难地挪向控制面板。
在惨绿幽光的映照下，楚砚的表情写满了痛苦和“强撑”的焦急。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似乎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处，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被他用炁能精准逼出的生理反应）。
他费力地蹲下身，凑近那个变形的、位于控制面板下方的小金属盖。盖子确实被撞击挤压得有些扭曲，卡扣处严重变形。
“怎么样？能打开吗？”林薇紧张地问，她的摄像机镜头，下意识地对准了楚砚的动作。在这个绝望的环境里，任何一点希望都弥足珍贵。
楚砚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尝试去抠那个变形的卡扣，手指笨拙地用力，指节都泛白了，但盖子纹丝不动。他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脸上露出“沮丧”和“更深的痛苦”。
“不行……太……卡死了……”他喘着粗气，声音带着挫败感。
众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那……那怎么办……”有人绝望地喃喃。
就在一片死寂般的绝望再次升腾时，楚砚似乎因为“疼痛”而身体不稳，蹲着的身体猛地向旁边歪了一下！他“慌乱”中，手臂下意识地抬起，想要撑住旁边的轿厢壁保持平衡——
他的手掌，“啪”地一下，不偏不倚地、重重地按在了控制面板旁边一块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布满灰尘的金属铭牌上！那个位置，平时根本没人会注意。
就在他手掌按上去的瞬间！
“滋啦——！”
控制面板内部突然爆出一串耀眼的蓝色电火花！紧接着，整个轿厢猛地一震！
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以为又要下坠！
然而，预想中的坠落并没有发生。
控制面板上，一小片区域，几个原本熄灭的指示灯，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亮了起来！其中一个红色的、写着“SOS”的按钮，急促地闪烁起刺眼的红光！
“嘟——嘟——嘟——” 尖锐刺耳的蜂鸣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轿厢！同时，一个机械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紧……紧急呼叫己……己激活……请……请保持……冷静……救援……即将……到达……”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如同天籁！
“通了！通了！”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老天保佑！”
绝处逢生的巨大喜悦瞬间冲垮了恐惧的堤坝，有人喜极而泣，有人激动地互相拥抱。连那位受伤的老教授，涣散的眼神里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林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几乎要下去，肋下的疼痛更加清晰了。她看着那个瘫坐在地上，背靠着轿厢壁，捂着肋部大口喘气、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和“茫然”的保安楚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刚才那一幕……太巧了！
他因为“站不稳”而“慌乱”地伸手，正好按在了一个极其隐蔽、连她这个经常跑新闻、对设备有一定了解的人都不知道的备用激活点上？这简首……巧得离谱！
是纯粹的运气？还是……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聚焦到楚砚那只刚刚按在铭牌上的右手。那只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手指似乎还在微微颤抖（被楚砚精准控制的肌肉痉挛）。惨绿的光线下，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林薇心中那个模糊的、关于这个“普通”保安的疑团，却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地晕染开来，变得更加浓重，更加难以捉摸。
楚砚剧烈地“喘息”着，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壁，感受着那刺耳的蜂鸣警报带来的震动。他低垂着头，额发遮挡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却冰冷如寒潭。
刚才轿厢猛坠的瞬间，他清晰地捕捉到了一股极其短暂、却异常熟悉的炁能波动——冰冷、混乱、带着强烈的破坏欲，如同某种失控的电流！那波动并非来自电梯机械本身的老化故障，而是……人为！
有人，在电梯井里，或者通过某种远程方式，用炁能干扰了电梯的制动系统！
目标是谁？是这满电梯的普通人？还是……他？
楚砚的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缓缓扫过轿厢内每一张因为获救而激动或后怕的脸。教授，学生，白领……包括林薇。
蜂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持续回荡，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神经上的重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