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姜家老店门前的红灯笼散发出暖融融的光晕。陆景则的车在老街巷口停下,他独自步行至店前。
他没有穿厚重的风衣,而是身着一件剪裁合体的薄款休闲外套,内搭纯白衬衫,领口微敞,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也多了一分内敛的神秘感。周围的老旧建筑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沉静,与S市中心的高楼林立形成鲜明对比,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他踩在斑驳的青石板上,耳畔传来远处市井人家的细碎声响,鼻尖嗅到空气中混合的柴火、饭菜与老街特有的气息,这与他平日身处的秩序井然、精确计算的世界截然不同,却意外地,让他心头那份对即将到来的会面,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与好奇。
当他推开老店的木门,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老店里,没有嘈杂的食客,只有温暖的灯光,和空气中弥漫的,令人心安的饭菜香。一切布置得简单而雅致,没有丝毫奢华,却透着一股沉淀的韵味。陆景则目光扫视一周,最终停留在厨房门口。
姜晓从厨房走出,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洁白的厨师服,发丝一丝不苟地盘起。她的素颜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透,眼眸亮如星辰,透着勃勃生机与专注。她看着陆景则,眼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平静与自信。
“陆先生,请。”她没有多余的客套,首接将他引向大堂中央一张布置好的圆桌。桌上只摆放着简单的碗筷和一小束雅致的素色花束,衬得整个空间更加温馨。
陆景则坐下,目光环顾西周。这里与寰宇大厦的顶层截然不同,没有冰冷的光影与现代的科技,只有岁月的痕迹和食物的温度。这份反差,让他心底生出一种别样的好奇与放松。
“姜小姐,今日的品鉴,不知有何惊喜?”陆景则轻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姜晓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那笑意带着几分小得意,又带着几分挑战。“惊喜不敢当。只是一些家常便饭,看陆先生……是否能品出其中的味道。”
她转身进入厨房,不一会儿,第一道菜便被端了上来——【翠玉白菜卷】。
菜品摆盘精致,如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翠玉,白菜叶卷成小巧的筒状,内里裹着细腻的肉馅和脆嫩的笋丁,淋上了一层薄薄的酱汁。
“这道菜,看似简单,实则对火候、刀工和调味都有极高要求。”姜晓的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对作品的自信,“它讲究的是食材本味与姜家独特手法的融合。”
陆景则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送入口中。白菜的清甜、肉馅的鲜香、笋丁的爽脆,在舌尖层次分明地绽放。酱汁的醇厚恰到好处,既提味又不喧宾夺主。这其中蕴含的精巧与匠心,让陆景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深思。他曾在晓膳居品尝过姜晓的华丽,但这份素雅中的精髓,却更显其功力深厚。
紧接着,第二道菜上桌——一碗【浓汤煨三宝】。
汤色奶白,浓郁,碗中盛着切块的豆腐、芋头和鲜虾。陆景则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热气腾腾的鲜香扑鼻而来。汤汁入口,醇厚浓郁,却不油腻,虾的鲜甜、豆腐的嫩滑、芋头的绵软,在口中交织融合,暖意瞬间传遍全身。这看似寻常的家常汤品,却蕴含着极致的鲜美与滋养,让人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舒畅。
陆景则放下勺子,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深邃的欣赏和满足。他看向姜晓,目光复杂而认真。“姜小姐的厨艺,一如既往地令人着迷。但今日这两道家常菜,却别有一番风味……它们不仅有姜家菜的精髓,更有一种……鲜活的生命力。”
姜晓的凤眼微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这男人,确实品出了门道。她知道他不仅仅是在赞美食物,更是在评价她,评价姜家菜的内在精神。
“生命力不敢当,只是姜家菜的‘味’,讲究‘大道至简’,返璞归真。”姜晓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属于厨师的骄傲,“陆先生能品出这份‘简单’中的‘不简单’,倒是少见。”
陆景则笑了,那笑容比他平日里任何时候都要真切几分,眼中星光流转。
“我一向认为,真正的智慧,并非堆砌繁复,而是能将复杂之事,化为极致的纯粹。姜小姐,你做到了。我做生意追求的,正是对核心的绝对掌控。你驯服了味道,让其化繁为简;我则在资本的世界里,寻找着同样精准的操控,让一切为我所用。”他话语间,将两人的智慧与追求巧妙地并置,引出更深层次的共鸣。
姜晓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厨房。她收回目光,看向陆景则,凤眼微挑,带着一丝玩味:“所以,陆先生的野心,和我的姜家菜一样,都是深不可测?”
陆景则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只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深邃的目光却牢牢锁住她。他这份不言而喻的默认,反而比任何回答都更具杀伤力。
不一会儿,姜晓又端上第三道菜——【清蒸东星斑】。
一条色泽艳丽的东星斑,鱼肉蒸得恰到好处,鳞片微卷,散发出淡淡的鱼鲜。鱼身淋上特制的豉油,点缀着葱丝和姜末,简单而极致。
陆景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细细品尝。鱼肉入口即化,鲜甜无比,肉质的弹性和汁水的丰腴完美平衡。这道菜,考验的是厨师对食材的理解和最简单的烹饪手法,丝毫容不得半点失误。
陆景则闭上眼,感受着舌尖的极致享受。这道菜,既有姜家菜的传统底蕴,又融入了姜晓对食材的理解和创新。
“这东星斑……姜小姐,你总能给人带来惊喜。”陆景则睁开眼,目光里多了一丝探究。他知道东星斑难得,尤其这般鲜活烹制,更需上乘手艺。
“陆先生喜欢就好。”姜晓的嘴角带着一丝自信的弧度,“这鱼,得配点酒。我姜家老店,可没那么俗气摆什么洋酒。”说着,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古朴的白瓷酒壶和两只小巧的酒盏,“这是姜家自酿的桂花酒,配这东星斑,最是清雅。”
她纤细的手指轻巧地倒酒,琥珀色的酒液在酒盏中荡漾,酒香与桂花香混合,清雅醉人。她递了一盏给陆景则。陆景则接过,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她的,那触感短暂却清晰,像电流般在他掌心一闪而过。他眸光微闪,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悄然浮现。
“姜小姐这份闲情逸致,倒是难得。”陆景则举起酒盏,目光越过酒盏边缘,深邃地望进姜晓的眼眸。
“困境之中,更要寻得片刻清闲,才不至于被泥沼吞噬。”姜晓回应,也举盏与他轻碰,发出一声清脆的脆响,如同他们之间无声的交锋。
酒酿入喉,甘甜清冽,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回味悠长。酒意微醺,空气中氤氲着一丝不同于菜香的,暧昧的暖意。
“姜小姐的酒,与你的菜一样,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底蕴。”陆景则放下酒盏,语气带着几分深意,目光灼灼地锁定姜晓,“看来姜家菜的‘味’,远不止于舌尖。”
姜晓的凤眼微眯,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陆先生的‘品鉴’,也远不止于菜肴。”她这话一语双关,既是反击,也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两人目光交汇,一股无形的引力在他们之间悄然弥漫,仿佛要将周遭的一切都吸入这片无声的旋涡。
“姜家菜是我的命,也是我父母留下的唯一。它不仅仅是食物,更是我家族的传承。它不能被污蔑,更不能被毁掉。”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掷地有声,带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坚韧。她目光坚定地看着陆景则,仿佛在向他展示自己最纯粹,也最不可撼动的灵魂。
陆景则静静地听着,眼神变得更加专注。他唇角微不可察地一紧,眼底的深邃更甚,显然,她这份纯粹的执着,正以某种方式,激荡着他的心神。
他再次打量姜晓。她不施粉黛的脸上,沾着些许面粉,鬓边几缕发丝因热气而,却丝毫没有破坏她的美,反而增添了一份生动与真实。
陆景则的目光从她脸上缓缓移开,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姜小姐的这份‘命’,我会帮你守护。”陆景则的话语,带着一种承诺的重量,“它,值得被S市,被全世界,重新认识。”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更像是一种,专属的宣告。
姜晓的凤眼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那双向来冷傲的眼底,此刻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陆景则没有问她“为何坚持”,而是首接肯定了这份“坚持”的价值,这比任何安慰或同情都更能打动她。
她那原本紧绷的肩线,此刻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清冷的唇角也似乎柔和了些许。她感到一种奇特的、被这个人全然接纳的冲击,心底深处,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悄然松动了一瞬。这种被彻底看穿与被强大的力量认可的颤栗,是她这般强者从未体验过的、难以言喻的吸引。
私宴结束,陆景则没有多做停留。他起身告辞,姜晓送他到门口。夜色下,老店门前,春末夏初的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轻柔地拂过两人的脸庞。
“姜小姐,感谢今晚的款待。”陆景则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在夜风中传来。他目光深邃而炽热,似在邀请,又似在承诺,其中蕴含的深意,让空气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他向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微热。陆景则低声在她耳畔道:“今晚的‘品鉴’,我很满意。期待下次,能……品鉴到姜小姐更多的,真实。”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淡淡的清冽与一丝不容忽视的,却又克制的侵略性。
姜晓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她的凤眼对上他近在咫尺的深邃双眸,唇角的弧度带着一丝玩味,却也回以他同样的深意。
“陆先生的胃口,看来比我想象的要大。”她轻声回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挑衅,却又像羽毛般撩拨着他的神经。她没有退却,也没有回应他的更进一步,只用她独有的冷静与聪慧,将这份暧昧推向一个更深层次的博弈。
陆景则的笑容更深,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微光。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姜晓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知道,今晚的试菜,远比任何谈判都更深层次地,将她与陆景则的关系向前推进了一步。而这份关系,将带来什么,她无法预料,但她己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