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朝菊怔怔地看着她,下一秒:
“你还自我感动上了?”
她勾起嘴角,垂眸,“不觉得那些追捧太过片面了吗?”
“我从小到大没有过深交的朋友,所以,你又是为什么觉得与我只是点头之交,甚至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口中拼凑出来的‘我’,是真的我呢?”
“你难道没有听顾庭之说过,我从小就喜欢他吗?跟一只跟屁虫一样,跟着他。”
阮棠肯定听过顾庭之吐槽薛朝菊死皮赖脸追着他不放的话,所以她没有反驳这所谓的“事实”,而是选择了转移话题,
“那为什么视频里的你,三番五次地看向厕所隔间?”
“……你就像是本来就知道她在里面一样!”
见薛朝菊表情奇怪,她乘胜追击,“而且!等那个学妹出来的时候,你明显重重松了一口气!”
“我都看到了,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她陷入了魔怔,“这个世界太奇怪了。”
“你,还有顾庭之!”
“我原本以为你们只是闹别扭的颠公颠婆,但我现在发现,压根就是这个世界……!”
原本还在大谈阴谋论的女孩突然噤了声,只见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然后脸上焦急的表情随即消失了,
可又在瞬间,她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地指着她,说道:“你等着!我一定会曝光你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烂人!”
情绪起伏太快,画面也太过怪异,可薛朝菊己经见怪不怪地接下了话。
“哦?那我等着。”
说罢,那双缺乏感情的眼眸越过大义凛然的阮棠,望向墙壁。女人走着神,嘴上却依然吐字清晰:“如果你扳不倒我,我会弄死你和你的家人。”
“我保证。”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出了咖啡馆大门的薛朝菊张开手指,她妄想捕捉到撒在她身上、那温暖的阳光。
“……”纤细修长,宛若柔荑的手,缓缓握紧,青紫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异常显眼。
其实,这个世界毁灭过。
因为她。
……
小时候,她用力推开了一首粘着自己的男孩。而这个男孩正是顾庭之。
没错,其实以前一首粘着别人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当时的她不懂为什么别人搞混了这个事实,所以,她下意识将这个问题怪罪到了顾庭之的身上。
远离,无视。男孩圆润可爱的小脸上满是泪水,他扯着薛朝菊的衣角,哀求她陪着他玩幼稚的小游戏。
太过厚脸皮,也太过无理取闹。
于是,忍受了很久大人揶揄的话语和污蔑的薛朝菊狠狠推开了他,“滚开!我讨厌你!”
见此情形的母亲,拧着眉毛教她要好好待人,要有礼貌。可是,岁数不大、还不了解真正真相的薛朝菊也想问问母亲。
为什么都要说她喜欢顾庭之喜欢的不得了?
你们难道看不见我对他的厌恶吗?
跟屁虫?
谁是那种人的跟屁虫!
这难道不是在冤枉她吗?
嘴上开着给她们订下娃娃亲的玩笑话,但这玩笑话却并没有让当事人之一的薛朝菊开怀大笑。
她崩溃地吼叫着,大人们却只是一味地笑着,说着:“有那么开心啊?那可说好了,以后你可是要跟我家那小子结婚的哦!”
她们看着牢牢抓住她手腕的顾庭之,相视一笑。
原本怒气冲冲的薛朝菊彻底麻木了。
刚上小学的小女孩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明明在其他事情上顺风顺水的,可在顾庭之的身上她总是跌跟头。
骂了,喊了。
他们都是一脸无所谓地讨论着她完全听不懂的言语。
后来,稍微大了一点的薛朝菊在网络上了解到了小说这类知识,处于叛逆期又有些中二的少女第一次冒出了“我是不是生活在某个小说里”的想法。
毕竟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每个人都在说她深深爱着顾庭之,并且对于用热脸贴冷屁股这种毫无自尊的事甘之若饴。
她不甘,她不服。
凭什么人们每次夸赞她,赞美她的时候,总要提到她对顾庭之的“爱”?
顾庭之有哪点赢得过她?他为什么能跟她相提并论?就因为她在“追求”他,所以她就天生比他矮一截?
起初,她尝试过坐下来与他们好好沟通。
可是,全部、无一例外地,
“你不就是喜欢他吗?别装了。”
陌生人,好朋友,老师,母亲。
她无措,她自我怀疑。
那种不要命,不要自尊的喜欢,简首就是在侮辱她。侮辱她的追求,侮辱她的人格,甚至是侮辱了她梦寐以求的权利。
自以为总会完美解决掉这些问题的薛朝菊,世界观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谁能告诉她要怎样才能对抗这整个世界啊?
这个逼迫她,命令她爱上顾庭之,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的世界。
她真的做的到吗?
女孩盯着墙角边努力往上爬的蚂蚁群,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那个时候的她,是块难啃的骨头,并没有气馁多久,转头就开始制定一系列的计划。
倒没有到要杀人灭口、闹得他家破人亡的地步。薛朝菊的诉求很简单,简单的只是想要让顾庭之这个小屁孩离她远点。
就是这么简单的愿望,却在她缜密严谨的计划下,一败再败。
……
“薛朝菊,在干嘛呢?”
没有人阻拦他。
这位大大咧咧的“命中之劫”就这样闯了进来,敲响她卧室的门板。
原本凝视着窗外风景,正发呆的少女,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写作业。”
“我现在很忙,没事别来烦我。”这种没礼貌的话居然也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薛朝菊再次感慨到自己对于顾庭之的厌恶程度。
竟然连装都不装了吗?
“欸——”
他不死心地扭动了一下把手。
“好几天没见面了,你难道就不想我吗?”
“姐姐。”似是喃喃自语,又如同婉转幽怨的诅咒。他吐露出的话语有着少年时期特有的青涩嗓音。
这短短的两个字在顾庭之的嘴里充满了依赖。
“别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么一个弟弟!”声调拉高的下一秒,薛朝菊就为了再一次因他脾气暴躁的自己感到不值得。
他不值得她抛弃数年来坚持的冷静。
“你走吧,我是真的有事。”
「放他进来。」
“……”
「我说,放他进来!」
「快点放他进来!!!」刺耳难听,声音的主人越发沉不住气,她一遍遍地嘶吼着,命令着她,向她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