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的夏天退得快,秋意一来,风就轻了,心也慢了。
郑安请了几天假。
理由是“身体不适”,其实只是心太疲惫。
他从没想过,二十八岁这一年,他会频繁在辞职与留下之间徘徊。虽然能力一首被肯定,但上次项目中被下属暗算、上司沉默以对的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职场里靠的并不只有实力。
他想离开,哪怕只是短暂地。
千岛湖的早晨,薄雾浮动。
民宿是一间建在山腰的旧木屋,叫“望水”,由一位北京下来的文艺夫妻经营,装修不奢华,却极具味道。阳光透过吊顶窗照进榻榻米,他躺在软垫上,觉得久违的安心。
没有回音的电话,没有周报,没有无意义的会议。
只有鸟鸣、水声,还有笔记本上,他随手写下的一行字:
“城市留不住人,山水才让人听见自己。”
他笑了笑,把笔放下。
这几天,他白天帮民宿主人劈柴、洗菜、拍短视频,晚上和其他旅人围炉喝酒聊天。偶尔,他也会弹吉他唱歌——那些大学里和付雨杭一起编过的歌。
付雨杭,大学室友、好兄弟、文艺发小。
那家茴香菜馆里常听见他的声音:干净、坚定,不羁却不浮躁。
他们约好过两天在千岛湖汇合。
两天后。
傍晚,郑安在湖边码头看到熟悉的身影。
付雨杭穿着黑T恤、背一把吉他,拎着一壶本地糯米酒。
“你看起来像失恋了。”他笑。
“你看起来像混不下去了。”
两人相视而笑,碰拳拥抱。
晚上,他们坐在民宿的天台,喝着酒,唱着大学时写的歌。
“你那酒吧还开吗?”郑安问。
“开着。人少,但舒服。”付雨杭斜靠在躺椅上,“我最近在想,要不要把后面那块仓库改成民宿?边喝酒边睡觉,给那些想逃一晚的人一个地方。”
郑安愣了愣:“你这想法,有点意思。”
“你呢?”付雨杭侧头看他,“你想继续在城市里耗?”
郑安没立刻答。他低头看着酒杯中微微摇晃的液体,过了半晌,才说:
“我这几天,在想……我们这些人,其实都是被城市耗空了的家伙。但我不想一首耗。我想做点事情,哪怕小。”
“说来听听。”
郑安盯着天上那颗最亮的星:
“我要做一个地方。不是酒吧,也不是公司,是个能让人留下来、能真正喘口气的地方。它得像个‘生活驿站’。有乐队、有摄影、有猫、有咖啡,甚至有短途旅行。它不赚钱也没事,但它得有人来。”
付雨杭认真听着,半晌没说话。
最后他拿起吉他,弹了一段未完成的旋律,开口道: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留白’。”
郑安一怔,随即笑出声:“你脑子里到底藏着多少东西?”
“我们这代人,要是不能把苦日子活出点诗意,那活着也太没意思了。”
翌日清晨,天刚亮。
两人坐在湖边,看雾气一点点散开。
郑安掏出手机,给自己发了一封草稿邮件,标题是:
【旅创项目·构想初稿】“留白”空间体系
他望着湖面,第一次感觉,未来不再那么混沌。
哪怕现在还一无所有,但心中那颗种子,己经悄悄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