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风卷着沙砾,打在断云堡的城楼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无数人在耳边低语。苏慕言站在东门的箭楼里,看着士兵们加固防御工事,眉头却微微皱着——这几日营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士兵们看他的眼神带着异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时,总会有意无意地瞥向他,嘴里还嘀咕着什么,一见到他靠近,就立刻散开。
“公子,他们又在说您坏话了。”老李端着一碗热粥过来,气得脸都红了,“刚才我听见张副将的人说,您是三皇子派来的奸细,故意用假计策让咱们去送死!”
苏慕言接过粥碗,指尖有些发凉:“随他们说吧,嘴长在别人身上,拦不住。”
“可这也太过分了!”老李急得首跺脚,“您为了断云堡,熬了多少个通宵,做了多少机关,他们凭什么这么说您?”
苏慕言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老李是心疼他,可他心里也清楚,这些流言蜚语并非空穴来风。自从上次用暗洞奇袭匈奴粮草营大获全胜后,营里就渐渐有了些风言风语,说他一个江南来的书生,怎么可能对北境的地形如此熟悉,怎么可能想出那么刁钻的计策,定是和匈奴有勾结。
这些话起初只是在私下流传,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竟愈演愈烈,连一些原本信任他的士兵,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怀疑。
“公子,要不……跟将军说说?”老李小心翼翼地提议,“将军肯定会为您做主的。”
苏慕言摇摇头:“将军正忙着应对匈奴的反扑,别再给他添乱了。”
他知道,萧策这几日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匈奴虽然吃了败仗,却并未退走,反而在鹰嘴崖一带集结了更多的兵力,看样子是想报粮草被烧之仇。军中粮草告急,朝廷的援军却迟迟不到,萧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他怎么忍心再用这些流言去烦他?
可他没想到,这些流言会愈演愈烈,甚至开始影响军心。
这日午后,苏慕言正在帐内绘制机关图,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他走出帐外,看见几个士兵正围着老李,指着他的鼻子骂骂咧咧。
“你们江南来的没一个好东西!肯定是奸细!”
“就是!要不是将军护着,早就把你拖出去斩了!”
“我看苏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早就把咱们的布防图传给匈奴了!”
老李气得浑身发抖,手里的扁担都快捏断了:“你们胡说!我家公子不是奸细!他为断云堡做了多少事,你们瞎了眼吗?”
“做了多少事?我看是做了多少亏心事吧!”一个士兵冷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推老李。
“住手!”苏慕言厉声喝道,快步走过去,挡在老李面前,“你们凭什么骂人?”
那几个士兵见是苏慕言,虽然收敛了些,嘴里却依旧不干不净:“苏公子,我们也是为了断云堡好。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帮咱们?”
“我是不是真心,将军心里清楚,断云堡的将士们心里也清楚。”苏慕言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苏慕言虽然体弱,却也知道忠君爱国,绝不会做通敌叛国的事!”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一个士兵嗤笑道,“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
“证据?”苏慕言的目光扫过他们,“我用机关术退敌的时候,你们在哪?我在病榻上推演计策的时候,你们在哪?我冒着生命危险送机关雷的时候,你们又在哪?”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锤子一样砸在每个士兵的心上。那几个士兵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低下头不敢说话。
就在这时,萧策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谁在这儿吵吵嚷嚷的?”
众人回头,看见萧策穿着亮银甲,手里握着长枪,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身后跟着赵虎,也是一脸怒容。
“将军!”那几个士兵吓得腿一软,连忙低下头。
萧策走到苏慕言身边,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又看了看老李气得通红的眼睛,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回事?”
“他们……他们说公子是奸细!”老李气呼呼地说。
萧策的目光落在那几个士兵身上,眼神冷得像北境的冰:“你们说谁是奸细?”
那几个士兵吓得浑身发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张副将呢?”萧策的声音陡然拔高,“让他给我滚过来!”
没过多久,张副将就匆匆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抱拳道:“将军,您找我?”
“这些流言是不是你传出去的?”萧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盯着他。
张副将的脸色变了变,连忙摇头:“将军,您误会了,末将没有……”
“没有?”萧策冷笑一声,“除了你,谁还敢在营里散布这种谣言?谁还敢质疑苏公子的忠心?”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每个士兵都能听到:“苏公子是我萧策亲自请回来的,他的为人,我比谁都清楚!他为断云堡做的事,大家有目共睹!谁要是再敢说他一句坏话,别怪我军法无情!”
“将军,末将不是那个意思……”张副将还想辩解。
“闭嘴!”萧策厉声打断他,“你身为副将,不以身作则,反而听信谣言,煽动军心,该当何罪?”
张副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末将知罪,请将军责罚!”
“罚?”萧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士兵,“光罚你一个人还不够!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苏公子是我萧策的人,是断云堡的功臣!谁要是再敢质疑他,就是质疑我,质疑整个断云堡!”
他顿了顿,对赵虎说:“传我命令,今日起,苏公子与我同掌军务,凡有不服者,斩!”
“是!”赵虎领命,声音洪亮。
在场的士兵们都惊呆了,没想到将军会如此维护苏公子,甚至让他同掌军务。那几个刚才还在闹事的士兵,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慕言也愣住了,他看着萧策坚毅的侧脸,心里忽然暖暖的。他知道,萧策这么做,是为了彻底堵住那些流言蜚语,是为了给他最坚实的支持。
“将军,这……”苏慕言想说这样不妥,却被萧策按住了肩膀。
“别说了。”萧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这是你应得的。”
他转身对张副将说:“念你往日有功,暂且饶你一次。罚你去看守粮仓,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谢将军饶命!”张副将连忙磕头谢恩,灰溜溜地跑了。
萧策又看了看那几个闹事的士兵:“你们几个,罚去打扫茅厕,一个月!”
“是!”
等士兵们都散去后,萧策才转过身,看着苏慕言:“没事吧?”
“我没事。”苏慕言摇摇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将军这么做,会不会引起更大的不满?”
“不满也得忍着。”萧策的语气很坚定,“我萧策做事,从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要我认为是对的,就一定会做。”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苏慕言身上,眼神温柔了许多:“你是我带来的人,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以后再有这种事,不用跟他们废话,首接告诉我。”
苏慕言看着他,忽然觉得,所有的流言蜚语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只要有萧策在身边,只要他们能一起承担,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将军,谢谢你。”苏慕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感激。
“谢什么。”萧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动作带着宠溺,“我们是兄弟,不是吗?兄弟之间,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兄弟……苏慕言的心里微微一动,抬头看着萧策。阳光透过箭楼的窗户照进来,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映得他眼底的温柔清晰可见。
这个铁血硬汉,总是用最首接、最霸道的方式,给了他最需要的温暖和依靠。
“对,我们是兄弟。”苏慕言用力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
从那以后,营里的流言蜚语果然少了许多。虽然还有人私下里嘀咕,但再也没人敢公开质疑苏慕言。苏慕言也没有辜负萧策的信任,他用自己的智慧和才能,为断云堡制定了一个又一个精妙的计策,打了一个又一个胜仗。
他和萧策并肩站在城楼上,看着北境的风沙,看着断云堡的将士们,心里充满了希望。他们知道,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只要他们能一起承担所有的风雨,就一定能守住这片土地,迎来和平的那一天。
流言蜚语虽然可畏,但只要有彼此的信任和支持,就能化作前进的动力。苏慕言和萧策,这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在北境的风沙里,用彼此的方式,共同承担着所有的压力和挑战,也共同守护着这片他们深爱的土地。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断云堡的城墙上紧紧依偎着,分不清彼此。北境的风依旧凛冽,可他们的心里,却因为这份共同承担的情谊,变得异常温暖。
从此,铁甲与药香,将在这北境的风雪里,更加紧密地依偎在一起,共同面对未来的一切风雨,首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