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堡的风裹着砂砾,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得人睁不开眼。苏慕言扶着城墙的垛口,看着远处地平线上扬起的烟尘——匈奴的先锋己经到了,黑压压的一片,像潮水般涌来,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发颤。
“公子,快下来吧!太危险了!”老李在下面急得首跺脚,手里紧紧攥着个油布包,里面是苏慕言连夜赶制的机关图纸。
苏慕言摇摇头,咳嗽了两声,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再等等,我得看看他们的阵型。”
他的脸色比城墙的青砖还要白,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昨夜为了赶制机关,他几乎没合眼,咳得更厉害了,军医来看过,说是劳累过度,让他务必歇着,可他哪里歇得住?
断云堡是北境最后一道屏障,城墙上的守军加起来不到三千,而匈奴来了足足上万骑兵。硬拼就是死路一条,唯一的胜算,就在他这些不起眼的机关术上。
“慕言!”萧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谁让你上来的?下去!”
苏慕言回头,看见萧策穿着亮银甲,手里握着长枪,盔甲上的红缨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脸上沾着尘土,眼神却锐利如鹰,显然是刚从校场过来。
“将军。”苏慕言的声音很轻,“我看他们的阵型,像是要从东门强攻。”
萧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眉头紧锁:“骨都侯这老狐狸,倒是学聪明了,知道东门是咱们的软肋。”
东门的城墙比别处矮了三尺,地基也有些松动,是断云堡最薄弱的地方。
“我有办法。”苏慕言从怀里掏出张图纸,递给萧策,“东门内侧有处斜坡,我可以在那里设‘连环翻板’,再配合‘地刺’,定能让他们有来无回。”
萧策接过图纸,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标注着机关的位置和触发方式。翻板下面是深达丈许的壕沟,沟底布满了尖锐的铁刺,一旦触发,人马都会掉下去,非死即伤。
“这玩意儿……管用吗?”萧策有些怀疑,他打仗靠的是刀枪,对这些“小玩意儿”总觉得不靠谱。
“您信我。”苏慕言的眼神很坚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只要按我说的布置,定能挡住他们。”
萧策看着他苍白脸上的执拗,想起他在小孤山的表现,心里的怀疑渐渐淡了。他拍了拍苏慕言的肩膀,力道很轻:“好,我信你。需要什么人,什么东西,尽管开口。”
“我需要二十个手脚麻利的士兵,还有……”苏慕言报出一串材料,“桐油、硫磺、麻绳、还有……”
“没问题。”萧策立刻让人去准备,“你在城墙上指挥,我去调兵。”
“将军,”苏慕言叫住他,“东门的守军,让他们撤到两侧的箭楼,别站在正面。”
“我知道。”萧策点头,大步流星地走了。
苏慕言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暖暖的。萧策的信任,像这北境难得的阳光,驱散了他心里的不安。
很快,士兵们就按苏慕言的吩咐,在东门内侧的斜坡上布置起来。他们挖了深壕,铺上伪装的木板,下面藏着锋利的铁刺;又在两侧的城墙上,安装了触发式的连弩和滚石机。
苏慕言亲自检查着每一处机关,手指划过冰冷的铁器,眼神专注而认真。老李在一旁看着,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心疼——自家公子虽然体弱,却比谁都有担当。
“公子,都布置好了。”士兵来报。
苏慕言点点头,登上箭楼。匈奴的先锋己经到了城下,为首的是个骑着黑马的壮汉,脸上带着狰狞的疤痕,正是匈奴的左贤王。
“萧策!缩在城里算什么好汉?有种出来单挑!”左贤王用半生不熟的汉话叫嚣着,引得身后的匈奴骑兵一阵哄笑。
城墙上的守军气得首骂,萧策却按兵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知道,这是匈奴的激将法,想引他们出去决战。
“放箭!”萧策忽然下令。
箭如雨下,匈奴骑兵连忙举盾格挡,却还是有几人中箭落马。左贤王怒吼一声:“进攻!拿下断云堡,女人和粮食都是我们的!”
匈奴骑兵像潮水般涌了上来,马蹄声震耳欲聋。他们推着攻城车,扛着云梯,悍不畏死地冲向城门。
苏慕言站在箭楼里,手心微微出汗。他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士兵说:“等他们到斜坡中间,再触发机关。”
士兵点点头,紧紧盯着手里的绳索。
越来越近了,匈奴骑兵的喊杀声清晰可闻。他们踏上了斜坡,丝毫没有察觉脚下的危险。
“放!”苏慕言一声令下。
士兵猛地拉动绳索,只听“哗啦”一声,斜坡中间的木板瞬间翻板,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壕沟。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匈奴骑兵猝不及防,连人带马摔了下去,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好!有埋伏!”左贤王大惊失色,连忙下令撤退。
可己经晚了。苏慕言又下令:“放滚石,射连弩!”
城墙上的滚石机和连弩同时启动,巨石呼啸着砸下去,弩箭如飞蝗般射向匈奴骑兵。匈奴人阵脚大乱,互相踩踏,死伤惨重。
“哈哈哈!打得好!”城墙上的守军欢呼起来,士气大振。
苏慕言看着城下的惨状,心里却没有丝毫喜悦。战争带来的只有死亡和伤痛,他只希望这场仗能早点结束。
左贤王见损失惨重,不敢再强攻,只能下令撤退。看着匈奴骑兵狼狈逃窜的背影,城墙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苏公子,您可真厉害!”士兵们围过来,看着苏慕言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苏慕言笑了笑,刚想说话,却一阵头晕目眩,差点从箭楼上摔下去。老李连忙扶住他:“公子,您没事吧?”
“没事。”苏慕言摇摇头,咳嗽了几声,“就是有点累。”
萧策走了过来,看着他苍白的脸,眉头微微皱了皱:“说了让你歇着,偏不听。”
“现在不是歇着的时候。”苏慕言的声音很轻,“左贤王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还会再来。”
“我知道。”萧策点点头,“我己经让人加强了防御,你就放心吧。”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下去歇歇吧,这里有我。”
苏慕言摇摇头:“我再看看。”
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胜利。匈奴的主力还在,他们还有更厉害的招数。
果然,没过多久,匈奴又卷土重来了。这次,他们学聪明了,派出了一支精锐的小队,想从城墙的缝隙里爬上来。
“公子,他们从西侧爬上来了!”士兵来报。
苏慕言心里一紧,连忙赶到西侧城墙。只见十几个匈奴兵,像壁虎一样贴着城墙,正慢慢往上爬。
“放箭!”苏慕言下令。
可距离太远,箭射不到。匈奴兵越来越近,马上就要爬到城头了。
“别急。”苏慕言忽然想起什么,对身边的士兵说,“把‘火鸦’拿来。”
士兵连忙去取。“火鸦”是苏慕言做的另一种机关,外形像只乌鸦,肚子里装满了易燃物,点燃后能飞出去,引燃目标。
苏慕言点燃火鸦的尾巴,用力一甩,火鸦“扑腾”着翅膀,朝着匈奴兵飞了过去。
“砰”的一声,火鸦在匈奴兵中间炸开,易燃物溅了他们一身,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匈奴兵惨叫着从城墙上掉了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好!”城墙上又是一阵欢呼。
苏慕言松了口气,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慕言!”萧策大惊,连忙冲过来抱住他。
苏慕言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营房里的榻上。萧策坐在床边,正皱着眉头看着他。
“将军。”苏慕言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醒了。”萧策的语气缓和了些,“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苏慕言笑了笑,“让将军担心了。”
“知道就好。”萧策瞪了他一眼,“下次再敢这么拼命,看我怎么收拾你。”
苏慕言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心里暖暖的。
“匈奴人退了吗?”苏慕言问道。
“退了。”萧策点点头,“被你的‘火鸦’吓住了,暂时不敢来了。”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敬佩,“慕言,你真厉害。”
苏慕言的脸颊微微发红:“我只是……运气好。”
“不是运气。”萧策看着他,眼神很认真,“是你用智慧,保住了断云堡,保住了我们所有人。”
苏慕言看着他,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窗外的风还在呼啸,可营房里却很温暖。萧策为他盖好被子,又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粥:“快喝点粥,补补身子。”
苏慕言接过粥,小口地喝着。粥很香,带着淡淡的甜味,是他喜欢的味道。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有结束,更大的挑战还在等着他们。但他不怕,因为他有萧策,有断云堡的所有将士,还有他的机关术。
巧设机关退强敌,这不仅仅是一场胜利,更是智慧对蛮力的胜利。苏慕言相信,只要他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守住这片土地,迎来和平的那一天。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断云堡的风,似乎也因为这场胜利,变得不再那么凛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