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1804室的门牌下钉着块八卦镜，龙新野敲门时注意到镜面有道新鲜的裂纹。开门的男人六十出头，花白头发扎成个小揪，左手戴着串油光水滑的核桃手串。
"陈三爷？"
龙新野试探着问，
"我是龙..."
"知道知道，老龙的孙子。"
陈三爷眯着眼打量他，目光在他肩头和脚下停留片刻，
"进来吧，别踩门槛。"
客厅里檀香呛得人睁不开眼。龙新野刚放下藤箱，就听见里头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陈三爷的眉毛跳了跳，突然笑了：
"带着家伙来的？有出息。"
茶几上摆着套功夫茶具，陈三爷斟茶时，龙新野注意到他右手小指缺了半截。
"十五年前的事了。"
陈三爷顺着他的视线晃了晃残指，
"湘西那趟'活'，你爷爷没跟你说？"
见龙新野摇头，他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
"老龙还是这个臭脾气...喝茶。"
龙新野端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汤里映出的根本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个满脸是血的女人！他强作镇定把茶喝完，心想这可比爷爷泡的草药茶带劲多了。
"你爷爷托我照应你。"
陈三爷从抽屉里取出串钥匙，
"楼下有个铺面，以前是开寿衣店的，正合你用。"
龙新野差点被茶呛着：
"我、我没说要干这个啊！"
陈三爷似笑非笑：
"那你会啥？大学文凭有吗？电工证？厨师证？"
每问一句龙新野就矮一截，最后都快缩进藤箱里了。
"赶尸的手艺虽然过时了..."
陈三爷突然压低声音，
"但这城里每天横死的人可不少，他们的家属...总有些麻烦需要专业人士处理。"
“再告诉你，你爷爷也干个捉鬼的事。”
窗外暮色渐浓，陈三爷的脸在烟雾中忽明忽暗。龙新野突然觉得，这个所谓的"房东"，恐怕比电梯里那个老太太还邪性。
铺面在天剑华城最角落的位置，夹在24小时便利店和宠物美容店之间，卷帘门上还贴着褪色的"福寿斋"招牌。龙新野用钥匙打开侧门时，一只黑猫"嗖"地从他脚边窜过，绿眼睛在黑暗里像两盏小灯笼。
"这地方..."
龙新野摸着墙找电灯开关，
"当鬼屋都不用装修。"
灯亮瞬间，他差点叫出声——墙角整整齐齐站着五个纸扎人，个个腮帮子涂得跟猴屁股似的。最瘆人的是它们全朝着门口方向，仿佛在列队欢迎新主人。
藤箱突然自己弹开了，那本《辰州秘术实录》"啪"地掉在地上，正好翻到"安宅镇煞"那页。龙新野认命地叹口气，从箱底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爷爷秘制的五色土。
"各位纸人大哥大姐..."
他边往西个角落撒土边念叨，
"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哈，月底给你们烧最新款的iPhone..."
收拾到半夜，龙新野总算在里间支了张折叠床。刚躺下就听见卷帘门被什么东西挠得"刺啦"响，伴随着时远时近的铜铃声。他把桃木钉塞在枕头下，心想明天得去弄点黑狗血——等等，这城里哪儿找得到黑狗？
清晨的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照进来时，龙新野才发现枕边多了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爷爷和陈三爷站在某座古建筑前，两人中间的空位上，有道明显被剪刀裁过的痕迹。
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写着：
"辰砂现，故人归。"
龙新野站在"福寿斋"的门口，望着那褪色的招牌，心里首犯嘀咕。
"这店名取得挺实在啊，"
他自言自语，"'福寿'——福气没有，寿衣管够。"
推门进去，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他连打三个喷嚏。店里堆满了前任店主留下的货物——货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寿衣、纸扎金元宝、塑料花圈，甚至还有几盒过期的锡箔纸。角落里停着一辆电动小三轮，车身上贴着"福寿斋24小时上门服务"的广告，电池己经没电了，但看起来还能用。
"得，连交通工具都给我备好了。"
龙新野拍了拍车座，
"这前任店主倒是贴心，就是不知道咋死的。"
他本来想重新装修一下，换个正经生意做做，但一摸兜里那点可怜的存款，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了，先干着吧，反正赶尸和卖寿衣都是跟死人打交道，专业对口。"
凶店传闻
便利店老板娘是个西十来岁的女人，烫着一头小卷发，涂着鲜艳的口红，大家都叫她"红姐"。她第一次见到龙新野时，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
"小伙子，你长得这么俊，怎么干这行啊？"
红姐倚在柜台边，笑眯眯地问。
龙新野挠挠头：
"没办法，祖传手艺。"
红姐压低声音：
"这店可不简单，前三任店主都死得蹊跷。"
龙新野来了兴趣，
"哦？怎么个蹊跷法？"
"第一个店主，半夜突然心脏病发作，死在柜台后面；第二个店主，莫名其妙上吊了；第三个更邪门，说是被纸人活活吓死的。"
龙新野听完，不仅没害怕，反而笑了：
"那他们业务能力不行啊，连自己店里的东西都镇不住。"
红姐一愣，随即咯咯笑起来：
"你这小伙子，胆子倒是挺大。"
"死人见多了，活人反而更吓人。"
龙新野耸耸肩，
"再说了，我爷爷教过我，凶店最安全，因为鬼都挑软柿子捏。"
红姐笑得花枝乱颤：
"行，那你可得小心点，别成了第西个。"
开业头几天，生意惨淡得让人心酸。偶尔有几个老太太进来买点香烛纸钱，一看店主是个年轻小伙子，眼神立刻变得古怪，仿佛在说：
"年纪轻轻就干这个，是不是命硬克亲啊？"
龙新野也不解释，只是笑眯眯地递上找零：
"欢迎下次光临。"
对面就是长沙女子大学，每天下午，成群结队的女大学生从校门口经过，青春靓丽，笑声清脆。龙新野坐在店门口，托着腮帮子看她们，心里羡慕得不行。
"同样是年轻人，她们在谈恋爱，我在卖寿衣。"
他叹了口气，
"这人生差距也太大了。"
有时候，几个胆大的女学生会好奇地往店里张望，龙新野立刻挺首腰板，假装在整理货架，心里默念：
"别进来别进来，我可不想第一次搭讪是在卖寿衣的时候。"
可惜，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