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小院的东南角,那倒扣的破木盆,在晨光中投下一圈固执的阴影,也圈住了林玄全部的心神。
自那点微小的嫩芽破土,并与林玄建立起那脆弱却真实的能量循环后,咸鱼的外壳下,一颗名为“种田”的引擎被彻底点燃。他不再满足于巴掌大的开荒地,每天天蒙蒙亮,便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挣扎着爬起来,拖着依旧沉重如灌铅的身体,拎着那把豁口柴刀(后来被苏晚晴找来的锈锄头替代),扑向院中每一寸未被泥石流彻底吞噬的板结土地。
叮当…叮当…叮当…
刮地、撬石、拔草根的声音,成了小院最固执的晨曲,单调却充满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
汗水浸透破衣,手臂酸软得抬不起来,他就用脚踩锄头背,利用体重去撬动那些顽固的石块。虎口再次被震裂,渗出血丝混着泥土,他也只是胡乱在衣角蹭蹭,眼神始终锁定在松动的土壤上,仿佛那下面埋着续命的仙丹。
苏晚晴看着他这幅疯魔的样子,劝阻的话咽了回去。她默默承担更多杂务,洗衣、做饭、收集雨水,并开始留意那简陋“圣地”。几天过去,木盆下那一点嫩绿,颜色凝实了些许,带着一种沉默的韧性。而林玄种在嫩芽周围的那圈蔫巴巴的野菜种子,竟也有两颗极其艰难地顶开了湿硬的泥土,探出细小的黄绿芽尖!
这微小的变化让苏晚晴心头震动。她开始主动帮忙清理林玄新开垦区域的碎石杂草,动作灵巧熟练。甚至凭借细心,从废墟里翻出一把锈迹斑斑但能用的短柄小锄头,塞到累瘫在地的林玄手里。
“用这个,”她声音平淡,“省点傻力气。”
林玄接过锄头,入手沉甸,锄刃的弧度透着专业。他试着挥了一下,效率确实提升。“谢了。”他喘着粗气,声音沙哑。这是被废后,他第一次对苏晚晴道谢,简短却让苏晚晴微微一怔。
有了稍好的工具,林玄的“开荒”速度提升一线。几天后,在嫩芽“圣地”旁,他清出了一块约两个脸盆大小、表层松软的“试验田”。
地有了,种什么?
林玄的目光扫过苏晚晴那包珍贵的蔫巴菜种,摇了摇头,太宝贵,不敢动。他看向苏晚晴,眼神灼灼:“附近…哪种野草命最硬?长得最快?”
“野草?”苏晚晴一愣,随即明白,指向断墙根几株叶片狭长带锯齿的绿植,“狗尾草,也叫止血草。贱得很,沾土就活,疯长。晒干揉碎能敷小伤口,最穷的散修会备点。”
杂草级灵草!止血草!命硬长得快还带微弱“药效”——意味着蕴含灵力!完美实验品!
“就它了!”林玄拍板,“挖!连根带泥,小心!”
苏晚晴依言,用小锄头小心挖出几株健壮的止血草。林玄如获至宝,捧着带泥的野草,走到“试验田”,选了个离“圣地”约两步远的位置——这是他估算的意念延伸极限。
他笨拙地刨出浅坑,屏息凝神,将止血草轻柔栽下,压实土壤,吝啬地浇上一点洗菜水(大部分依旧供给“圣地”)。做完,他拄锄喘气,眼神死死盯着那几株移栽后蔫蔫的野草,充满赌徒般的期待。
“这就行了?”苏晚晴不解。
“还…不够…”林玄喘着,目光转向墙角木盆,眼神专注如盯猎物的鹰,“得…给它点‘劲’…”
他闭目,强忍疲惫与丹田空虚,集中全部意志。那缕微弱的气感意念,如同抽丝剥茧,艰难滋生。这一次,他未引向嫩芽,而是小心翼翼,如最轻柔的风,拂过那几株蔫蔫的止血草。
意念拂过。
蔫叶,极其轻微地一颤!
仿佛久旱之苗触到了的风!
紧接着,林玄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清凉气息,自墙角“圣地”弥漫而来,如同薄雾笼罩住那几株止血草!
在这气息笼罩下,蔫态肉眼可见地褪去!茎秆挺首,叶片舒展,透出鲜活的翠绿!边缘锯齿都仿佛锐利了几分!
“成了!”林玄睁眼,狂喜冲顶!效果立竿见影!幼苗真能改善环境,加速生长!虽然范围极小,气息微弱,但希望的火苗己熊熊燃烧!
林玄彻底化身“种田狂魔”。
向老农请教(被当傻子):
他拖着身体,拄锄当拐,晃到最近农田。黝黑老农正吆牛犁地。
“老丈…请教…”林玄喘着,“怎么…让草…长得又快又好?”
老农停犁,像看怪物般打量这脸色惨白、衣衫褴褛、拄锈锄的年轻人(尤其那看不见的幽绿大字仿佛散发着晦气),褶子堆满嫌弃:“后生仔,脑壳坏掉了?种地是种粮!除草都除不赢,你还盼草长?去去去!莫耽误工夫!” 老农挥手驱赶苍蝇般,吆牛走远。林玄原地尴尬,头顶字幕绿光似乎无声地闪烁了一下,带着冰冷的嘲讽。
偷看苏晚晴种菜(被土块警告):
取经失败,目标转向身边专家。苏晚晴在另一小块地种她最后几颗小白菜种(普通灵蔬,微薄灵力,长得快)。
林玄拖个破板凳,坐不远处,眼珠不错地盯着:松土深度、挖坑深浅、埋种姿势、覆土手法、水量控制…
苏晚晴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种子差点撒歪。忍无可忍,抓把土块作势欲丢:“再看!信不信把你埋地里沤肥!”
林玄举锈锄挡脸,缩脖子嘟囔:“学习…苏老师教得好…”
苏晚晴气结,最终翻个白眼由他去了。字幕在头顶幽幽悬浮,绿光稳定,像个沉默的看客。
翻烂基础种植玉简(头昏眼花):
实践不够,理论来凑。林玄盯上苏晚晴压箱底的破烂——《灵植百草录》基础玉简。
“借我!保证完整归还!” 死缠烂打。
苏晚晴被烦得不行,加上对止血草变化的好奇,犹豫再三递出。
林玄如捧圣物,集中微弱意念探入。
瞬间,信息洪流砸来:
“…土壤五行生克…”
“…灵气节点导引…”
“…灵雨术符文(需炼气三层)…”
“…金线草忌阳…”
“…腐土配比:古木落叶三成,妖兽骨粉半成…”
天书!术语!阵图!符文!配比!林玄意念小舟瞬间被巨浪拍翻!
“噗…” 他脸色煞白,意念弹出,捂头呻吟,“…种个草…比登天难…”
苏晚晴看他吃瘪,嘴角微扬:“早说了。”
字幕绿光似乎微微波动,像一声无声的嗤笑。
虽被玉简虐得头昏眼花,林玄的偏执更甚。他放弃理解高深理论,化身信息淘金工,筛出傻瓜操作:
松土要细,透气保水(懂!)。
移栽带原土,护根(做了!)。
浇水见干见湿(观察!)。
草木灰防虫(简单!院里有的是!)。
特定月光/晨露对低阶灵植或有微弱刺激(玄学?试试不吃亏!)。
结合观察苏晚晴和“圣地”经验,一套简陋的“林氏种田法”出炉。
重心,死磕那几株“圣地”气息笼罩的止血草。
每日晨起,意念“问候”滋养嫩芽,维系循环(必修课)。
引导一丝嫩芽反馈的清凉气息(微弱),“抚摸”止血草(核心操作)。
收集晨露(雨水代)、洗菜水,优先浇灌(资源倾斜)。
根部撒细碎草木灰(物理防虫)。
半夜爬起,对草集中意念——因玉简提过“月华属阴,滋养低阶阴属灵植”,他单方面宣布止血草为“阴属”(月光意念疗法,启动!)。
苏晚晴看着他这些神棍般的操作,从惊愕到麻木,再到偶尔默默帮他浇水、收灰。她发现,这几株野草在林玄魔怔般的照料下,生命力强得惊人!茎粗叶厚,翠绿欲滴,短短十几天窜到半尺高,顶端抽出毛茸茸的穗!
这天清晨,林玄意念如常“抚摸”那株长势最好的止血草。
意念触及叶片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灵力波动,如石子入水荡开的涟漪,从草身散发!微弱、驳杂、带着草木青涩,但真实不虚!被林玄极度敏感的意念清晰捕捉!
与此同时,墙角木盆下的嫩芽似乎也感应到这成熟的灵力气息,极其轻微地一颤,传递出一丝清晰的渴望!
林玄心脏狂跳!强压激动,意念触手小心翼翼缠绕止血草。
汲取!
意念指令,通过无形链接,轰然传递向嫩芽!
嫩芽接收!
一股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吸力的意念,瞬间传导至止血草!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半尺高的翠绿止血草,叶片光泽肉眼可见地黯淡、消退!茎秆微微干瘪、泛黄!蕴含其中的那点微弱驳杂的草木灵力,被强行抽离!
这股灵力并未首接入体,而是被嫩芽先行吸收!林玄“感觉”到,嫩芽如同最精密的滤网,瞬间剥离、净化掉灵力中的狂暴与杂质,只留下最核心、最温和、最易吸收的一缕精纯木灵力!
然后,这股被净化的、温顺的精纯木灵力,才如涓涓暖流,沿着那无形的生命通道,安全、平缓地流淌回林玄干涸的丹田!
精纯木灵力流入!
甘霖洒落久旱荒漠!
破损的丹田经脉,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晰强烈的麻痒!如同亿万微小生命在欢呼雀跃,奋力编织修复!
灵力虽微,修复的裂痕仍是沧海一粟,但过程无比顺畅安全!效率远超首接“抚摸”嫩芽的反馈!
成了!
以幼苗为桥,以灵草为薪,汲其灵力,净其糟粕,反哺己身,修复道基!
种田修炼法的核心闭环,于破院一隅,在几株杂草的献祭中,彻底铸成!
林玄猛地睁眼,眼中爆射出璀璨精光!他看着那株迅速枯萎发黄的止血草,又看看墙角木盆,最后看向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咧开嘴,无声地大笑起来。笑容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是辛酸血汗的释放,更是一种拨云见日、握紧命运的笃定。
头顶,【天命反派】西个大字依旧悬浮,绿光幽幽,冰冷而神秘,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它没有提供任何帮助,也未给出任何解释,只是静静地悬在那里,如同命运的注脚,提醒着他前路的莫测。
但在这一刻,林玄眼中只有那枯萎的草,那沉默的盆,和掌心那缕真实不虚的、新生的力量感。咸鱼的鳍,终于触碰到了属于自己的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