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沈府大门紧闭,门口挂上了一块“闭门谢客”的牌子。
而城南李家的布庄和香料铺子,却是前所未有的热闹。
李翰林站在自家铺子的二楼,凭栏下望,看着那些图便宜的百姓、小家小户的妇人将“玉容膏”的柜台围得水泄不通,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大哥,你这招实在是高!”一旁,他的堂弟,李家布庄的少东家李瑞,笑得合不拢嘴,“沈家那傻子,居然自己停售了!这不是把大好的市场,白白让给我们了吗?照这个卖法,不出十日,咱们就能把本钱全赚回来!”
李翰林端起茶杯,轻蔑地呷了一口:“一个只会死读书的探花郎,懂什么叫生意?他以为告官有用,我便让他知道,在京城,光有功名是不够的。”
他享受的,不仅是赚钱的,更是将那个在朝堂上压他一头的沈修竹,用另一种方式踩在脚下的优越感。
“我倒要看看,他沈修竹断了财路,以后拿什么去买那些孤本善本,拿什么在翰林院里装清高!”
……
与李家的喧嚣不同,沈府书房内,一片静谧。
沈修竹看着妻子淡然自若地翻看着一本前朝杂记,心里却像是被猫抓一样。
“夫人……”他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忠叔方才来报,李家的仿冒品,今日卖疯了。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苏月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问:“买的都是些什么人?”
“都是些……普通百姓,或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家眷。”沈修竹如实回答。
“那便无妨。”苏月卿合上书,终于看向他,“夫君,你记住,我们的‘玉凝膏’,卖的从来就不是东西本身。”
“那是什么?”
“是身份,是体面,是‘人无我有’的尊贵。”苏月卿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洞悉人心的力量,“李家卖得越多,越便宜,他们的‘玉容膏’就越上不了台面,越会沦为市井俗物。而我们的‘玉凝膏’,因为停售,反倒会成为那些真正贵妇圈子里,求而不得的珍品。”
沈修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苏月卿知道,光说不练,他未必能真正理解。她从抽屉里取出一沓制作精美的帖子,放到了桌上。
那帖子用的是上好的云纹宣纸,带着淡淡的墨香,封口处用金线绣着一朵小小的兰花,雅致到了极点。
“这是什么?”沈修竹好奇地拿起一张。
“这叫‘雅集帖’。”苏月卿解释道,“忠叔,你去外面放个消息。就说我近日偶得了一味更为珍稀的西域奇花,可制成功效更胜从前的‘至尊玉凝膏’。此物每月只能得十份,且……只面向持有‘雅集帖’的贵客预售。”
“雅集帖?”沈修竹念着这个名字,眼中光芒一闪,“如何才能得到这帖子?”
“问得好。”苏月卿微微一笑,“这帖子,不卖,不送。只发给三类人。”
“第一,前次品鉴会上,出价最高的前十位夫人。”
“第二,与咱们府上来往密切,且家世清正、风评极佳的人家,如张学士府上。”
“第三,”她顿了顿,看向沈修竹,“朝中几位与魏相不睦,我们有意结交的重臣府邸。这既是生意,也是我们递出橄榄枝的机会。”
沈修竹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妻子,只觉得她脑子里装的哪里是生意经,分明是一部兵法!
停售是“欲擒故纵”,抬高身价。
推出“至尊版”是“精益求精”,拉开差距。
而这“雅集帖”,更是神来之笔!
它不仅筛选了客户,稳固了最高端的人群,更是将一张小小的请柬,变成了一张踏入顶级圈子的门票,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此计一出,谁还会去在意李家那烂大街的仿冒品?
“夫人……高明!”沈修竹由衷地赞叹,随即又有些兴奋地拿起毛笔,“这帖子上的字,便由我来写!定要让它配得上夫人的计策!”
……
消息一经放出,整个京城贵妇圈,瞬间炸开了锅。
“听说了吗?沈夫人要出至尊版的玉凝膏了!”
“何止是至尊版!还要凭‘雅集帖’才能买!那帖子,听说只发了不到二十张!”
“哎哟,吏部王侍郎的夫人拿到了帖子,昨日在我面前炫耀了好半天呢!说那帖子都是沈探花亲笔写的,光是那手字,都值百两银子!”
一时间,能不能拿到“雅集帖”,成了比谁家夫君官职高、谁家钗环首饰贵,更能体现身份地位的新标准。
拿到帖子的,恨不得昭告天下。
没拿到帖子的,则是想方设法,托人情、找关系,甚至不惜重金,只为求得一帖。
这股狂热的风潮,彻底将李家那点靠低价抢来的市场,冲击得七零八落。那些原本还图便宜买“玉容膏”的妇人,如今只觉得脸上无光,生怕被人瞧见了笑话。
李翰林看着自家门可罗雀的铺子,和他大哥李瑞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局势为何会在一夜之间,急转首下!
而就在这全城的热议达到顶峰之时,苏月卿,终于抛出了她的最后一击。
所有持有“雅集帖”的贵妇,都收到了第二封更为正式的请柬。
“三日之后,城南名园‘听雨轩’,沈府将举办‘凝香雅集’。届时,不仅有‘至尊玉凝膏’供各位品鉴,小女子更会当场演示,教各位如何一辨真伪。”
一辨真伪!
这西个字,毫不遮掩,带着凛然的战意,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所有人都知道,沈夫人这是要公开处刑,将那仿冒的小人,钉在耻辱柱上了!
决战的舞台,己经搭好。
只等三天后,大幕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