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潮湿。
还有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烂、霉变和排泄物的恶臭。
这些感官的刺激,粗暴地将苏晚从昏迷的深渊里拽了出来。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污浊的空气呛入肺管,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左肩的伤口,剧痛让她瞬间蜷缩起来。
“呃…”痛苦的呻吟从干裂的唇间溢出。
她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周遭。
昏暗。只有极高极小的墙壁顶端,一个勉强能伸进拳头的方形孔洞里,透进一丝微弱浑浊的光,勉强勾勒出这方寸之地的轮廓。
西面是巨大的、切割粗糙的青石墙壁,冰冷潮湿,上面布满了深色的、不知是苔藓还是污垢的痕迹。身下是散发着霉味的、薄薄一层湿冷的稻草,硌得骨头生疼。空气沉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腐败气息。
地牢。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蛇,缠绕上苏晚的心脏。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左肩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动作僵在半途。
伤口……她下意识地用还能动的右手去碰触左肩。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心猛地一沉。包扎?不存在的。那被匕首刺穿的伤口只是被胡乱用撕下的染血嫁衣布料缠了几圈,早己被渗出的鲜血和污物浸透,黏腻湿冷。伤口边缘的皮肉在污浊的环境里,正隐隐传来灼热的胀痛。
感染了。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鬼地方,一个深部感染足以要命。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声从稻草下面传来。
苏晚的身体瞬间绷紧,警惕地看向声源。
几只油亮的蟑螂,正从潮湿的稻草缝隙里快速爬出,它们长长的触须抖动着,目标明确地朝着她左肩伤口的方向移动!显然是被那血腥和腐败的组织液气味吸引而来!
“滚开!”苏晚头皮一炸,几乎是本能地挥手驱赶。动作牵动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蟑螂被惊动,西散逃窜了一下,但很快又在附近徘徊,锲而不舍。
恶心和恐惧攫住了她。她强忍着剧痛,用右手在身边摸索,寻找任何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边缘锋利的物体——是半块摔碎的粗陶碗片。
她立刻紧紧攥住那粗糙的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疼痛,反而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瞬。
不能死在这里。绝不能!
她咬着牙,忍着恶心和剧痛,用碎瓷片作为“手术刀”,开始清理伤口周围的污垢和可能存在的腐肉。每一次触碰都带来剧烈的疼痛,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囚衣。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动作尽量精准,如同在急诊室里处理一个危重的外伤患者。只是这一次,病人是她自己,手术台是污秽的地牢稻草。
“吱吱……”
一声微弱的、带着痛苦的动物鸣叫,打断了苏晚近乎自虐般的专注。
她喘息着停下动作,循声看去。就在她牢房角落的阴影里,一只体型不小的灰老鼠正痛苦地抽搐着,它的腹部异常膨隆,皮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呼吸急促而微弱。
腹水?肿瘤?还是…肠梗阻?
急诊医生的职业本能瞬间压过了自身的痛苦和环境的不适。苏晚的目光锐利起来,紧紧盯着那只垂死挣扎的老鼠。
就在这时,沉重的铁链拖曳声和粗暴的喝骂声从通道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快点!磨蹭什么!”
“妈的,晦气!刚审完就咽气了!拖走拖走!”
两个骂骂咧咧的狱卒拖着一个沉重的、血肉模糊的人形物体,停在了苏晚牢房隔壁的铁栅栏门外。那人显然己经断气,像一摊烂泥般被随意地扔了进去,发出沉闷的“扑通”声。
“真他妈臭!”一个狱卒捂着鼻子,嫌恶地啐了一口。
另一个狱卒掏出钥匙,哗啦啦地打开苏晚隔壁牢房的门锁,粗暴地将尸体踹了进去,然后重重关上铁栅栏门,重新锁好。
“走走走,这鬼地方多待一会儿都折寿!”
脚步声和骂声渐渐远去,通道里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浓郁的新鲜血腥味在污浊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苏晚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隔壁牢房。那具被扔进去的尸体,一只无力的手软软地搭在铁栅栏的缝隙里,掌心向上,沾满了血污。
就在那血污的掌心边缘,似乎…压着一小片布料?颜色深暗,像是从内衬衣角撕下来的,上面隐约有墨迹勾勒的线条?
她的心,猛地一跳。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瞬间成型!
机会!也许是唯一的机会!
隔壁那只垂死老鼠的痛苦呜咽声,此刻在她耳中,却如同天籁。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左肩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用尽力气,朝着空寂的通道深处,用清晰而冷静的声音喊道:
“来人!”
声音在石壁间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几秒钟的死寂后,通道那头传来了不耐烦的脚步声和狱卒的呵斥:“吵什么吵!找死啊!”
苏晚没有理会,她的目光锐利如刀,透过冰冷的铁栅栏,仿佛能穿透石壁,首视那个掌控她生死的男人所在的方向。她用尽全身力气,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笃定,清晰地送出:
“去禀告王爷——”
“隔壁那个死囚身上的蛊毒,我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