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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笋尖不多，江令雪索性降了点价，三文钱一斤，很快也被一个饭馆的伙计包圆了。
叶星瑞仔细地把卖东西的粗布叠好收起来，又把空背篓背上。
江令雪掂量着手里卖樱桃赚来的沉甸甸的钱袋，她估计着有七八十文，加上卖鱼笋的钱，今天收入过百文了。
虽然不多，但在这个时代，足够买不少粮食。
“走，去药铺找娘她们。”江令雪心情不错，准备给叶星瑞买点东西，这几天他着实辛苦了。
两人刚收拾好，正准备离开，几个身影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是个身材微胖、穿着绸布短褂的女人，脸上带着精明市侩的笑容，身后跟着两个粗壮的妇人，眼神不善。
江令雪认得这胖女人，正是镇上“如意赌庄”的管事，人称赵三娘。
“哟，这不是江秀才吗？”赵三娘皮笑肉不笑地开口，目光扫过叶星瑞背上的空背篓和江令雪手里的钱袋，“听说前几日摔伤了头，瞧着气色倒是不错，还能来赶集卖货，看来恢复得挺好？”
江令雪心中一沉，知道麻烦来了。她不动声色地将钱袋塞进袖子里，面上维持着平静：“劳赵管事挂心，己无大碍。”
“无大碍就好。”赵三娘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那咱们就说说正事吧。你娘江白梅，前些日子在我们赌庄欠下的那十两银子，该还了吧？看在江秀才你摔伤昏迷的份上，我们赌庄仁义，把人放了，也没催着要。如今你醒了，买卖也做了，这银子……是不是该还了？”
十两！江令雪倒吸一口凉气。这可不是小数目！她辛苦一上午才赚了百来文，十两银子相当于一万文钱！
江母之前提过欠债，但只说被扣留，没提具体数额，没想到竟有十两之巨！
“赵管事，”江令雪稳住心神，试图讲道理，“家母欠债，我们认。只是十两银子并非小数，家中遭难，我前日才醒，实在是一时难以凑齐。可否宽限些时日？我每月有秀才的俸禄，定会……”
“宽限？”赵三娘嗤笑一声打断她，“江秀才，我们开赌庄的，不是开善堂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娘当初借钱的时候，白纸黑字按的手印，写得清清楚楚！利息都滚了几天了！今天要么还钱，要么……”
她拖长了调子，目光不怀好意地在叶星瑞身上转了一圈，“拿你这俊俏的童养夫抵债也不是不行，我们东家正好缺个端茶倒水的伶俐人儿。”
叶星瑞脸色瞬间煞白，身体绷紧，下意识地往江令雪身后缩了半步，眼中满是惊惶。
“你！”江令雪心头火起，将叶星瑞护得更严实，声音也冷了下来，“赵管事，光天化日，还请慎言！夫郎岂能抵债？十两银子，我们定会偿还！但今日确实没有。七日！请给我们七日时间筹措！”
“七日？”赵三娘旁边一个壮妇粗声粗气地嚷道，“你当我们是傻子？七天你能变出十两银子？我看你就是想赖账！”
“就是！要么现在拿钱，要么拿人！”另一个壮妇也帮腔，上前一步，气势汹汹。
周围的摊贩和行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看了过来，指指点点。
叶星瑞紧张地抓住了江令雪的衣袖，指尖冰凉。
江令雪强迫自己冷静，她知道硬碰硬只会吃亏。她飞快地思索着对策，目光落在赵三娘那市侩的脸上。
“赵管事，”江令雪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我江令雪是朝廷登记在册的秀才，有功名在身。若今执意逼债，甚至强掳良家男子，闹将起来，惊动了官府……赌庄逼债逼死秀才，强抢秀才夫郎，这名声传出去，恐怕对贵赌庄的‘生意’，也不是什么好事吧？况且，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官府追究起来，十两银子的债，值得赌庄惹上人命官司吗？”
她特意强调了“秀才功名”和“官府”。
功名在这个时代是有特权的，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地头蛇有所顾忌。
果然，赵三娘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她最清楚，赌庄最怕的就是惹上官司，尤其还是牵扯到有功名的人。
江令雪趁热打铁：“七日，就七日！七日后，我亲自将十两银子送到如意赌庄！若到时拿不出，任凭处置！赵管事是聪明人，何必为了七天时间，把事情做绝？”
赵三娘盯着江令雪看了半晌。眼前的江令雪，眼神锐利，语气沉稳，透着一股与过去那个文弱书呆子截然不同的气势。尤其是提到功名和官府时那份镇定，让她不得不掂量。
真闹大了，东家肯定饶不了她。
“哼！”赵三娘重重哼了一声，“行！江秀才，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七日！七日后午时，十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送到赌庄！否则……”她阴冷地扫了一眼叶星瑞，“后果你清楚！我们走！”
说完，她带着两个壮妇，转身挤入了人群。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没打起来，也渐渐散去，只是投向江令雪和叶星瑞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十两银子，对普通农家来说，简首是一大笔钱。
人群散去，叶星瑞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抓着江令雪衣袖的手却还在微微颤抖，脸色依旧苍白。
“妻主……”他声音发紧，带着后怕。
江令雪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入手冰凉。
“别怕，没事了。”她低声安慰，但自己的心也沉甸甸的。七日，十两银子！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刚才的镇定不过是强撑出来的气势。现在冷静下来，巨大的压力如同山一样压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钱袋，那沉甸甸的百来文铜钱，在十两巨债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就在这时，江母和谢清急匆匆地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她们在药铺里就听到外面吵嚷，隐约听到“江秀才”“赌债”的字眼，心知不妙，赶紧跑出来。
“雪儿！阿瑞！怎么回事？是不是赌庄的人来了？”江母一脸焦急，看到叶星瑞苍白的脸色更是心疼。
谢清也一脸怒容：“那群狗东西！还敢来？”
江令雪深吸一口气，将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十两”和“七日之期”。
“十两？！”江母如遭雷击，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被谢清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都怪我……都怪我鬼迷心窍啊……是我害了你们……”
“娘，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江令雪扶住江母另一只胳膊，语气斩钉截铁，“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筹钱！”
“可……可七天……十两银子……我们上哪儿去弄啊？”江母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她姐姐给的五两银子还没还，家里现在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谢清眉头紧锁，咬牙道：“我回去跟我娘说说，看能不能……”
“小清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江令雪打断她，知道谢清家也不宽裕，“十两不是一笔小数目，不能连累你。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江母、叶星瑞、谢清都惊讶地看向她。
江令雪的目光投向镇子后方那连绵起伏、云雾缭绕的后山深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闪烁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光芒。樱桃的成功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希望，但十两银子，必须找到更值钱的东西！
“靠山吃山！后山那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值十两银子的东西！”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明天，我进山！”
“不行！”江母和叶星瑞异口同声地惊呼。
“后山深处太危险了！有猛兽！雪儿你伤刚好，不能去！”江母死死抓住女儿的手臂。
“妻主，太危险了！阿瑞……阿瑞替你去！”叶星瑞急切地说道，眼中满是担忧和恐惧。
“我去过外围，知道深浅。我会小心，不会深入太远。”江令雪语气坚决，“而且，只有我能认出那些值钱的山货草药。阿瑞，你在家照顾好娘，等我回来。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江令雪袖中的铜钱沉甸甸的，压着她的手腕，也压着她的心。七日之期，如同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
进山，是唯一的生路，却也可能是条险路。她握紧了拳头，望着那苍茫的山林，眼神锐利如刀。
不过现在还是把要买的东西购置好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