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依然没有停,天空倒因为映雪而明亮,新房里其实也不是很温暖,尤其是二少爷走后,更觉寒冷。赵海玥坐在床上手脚依然冰冷。如果在家,这种天气室内早就点起炭火,是那种没有什么烟的炭,或者干脆坐在温暖的被窝里二少爷出去了,而现在,连结婚的新房都没有炭火,到现在两个油灯灯们点,可见生活并不怎么富裕了。
二少爷是被婆婆来喊走的,说是有事情,临走的时候,婆婆还向新媳妇瞥了一眼,让新媳妇感觉她不是很高兴,心里也是有点紧张的,加上寒冷,身体竟然有点发抖。小梅穿的也不多,两人挤在一起取暖,在河南岸这个陌生的环境,也就只有二少爷比较熟悉且可以依赖。但是接下来她们却每天都要在这里度过。不由得想家了,想到父母现在是不是在牵挂她,在伤心,唯一的女儿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现在却嫁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家庭,而最终在家里陪伴他们的只有家里的佣人。
很快外面又热闹起来,人们嘈嘈嚷嚷的吃饭,大声开玩笑。挪动桌椅的声音,碗筷碰撞的声音,咀嚼的声音,以及哪家孩子够不着菜的哭闹声交杂着此起彼伏。妇女们说着家长里短和下午麻将的输赢,男人们则讨论着怎么闹洞房。人们准备好用纸糊了一个钉耙,还有从厨房锅底刮了许多锅烟灰,准备好了闹房工具后,发现喜公公竟然不见了,前后不见人影,不会是又预谋地逃跑了吧?
不禁后悔没有派个人把他看起来,那么大伯子呢?不过大伯子是个老实头,估计不一定听大家的,不管了,反正到处找找看,能找到就逮住,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这种鬼天气,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原来民间婚俗闹房时,总是要把公公和媳妇,大伯子与弟媳妇,叔公与侄儿媳妇放在一起嬉耍,取扒灰之意。越是庸俗的东西人们闹得越起劲,大多是图个热闹,或者上次人家结婚你闹得凶,这次人家就要闹回来。甚至还有一种不成文的说法,婚礼闹的人越多,越热闹,说明这家人缘越好。闹是看得起你们家,如果儿子结婚没人闹房那是很尴尬的。有的人喜欢小闹的,在儿子结婚时甚至主动把自己涂起来,扛个钉耙,带头笑闹。
三老爷平时还是有点清高的,并不太喜欢这样的嬉闹,所以在午休之后就躲到一个邻居家里了,大伯子张文礼也想躲起来,他也不喜欢喜欢这种俗不可耐的文化风俗,但是他却无法躲,因为这次婚礼里里外外各种事情都是他们两口操持的,他还要看看晚饭够不够,然后明天饭菜什么的如何安排。
正在跟帮忙的亲戚商量呢,忽然就来了几个无二鬼硬把他抬到新房,首先把脸上用锅烟灰涂起来,又把新娘梳妆台上的胭脂香粉打开来,涂在他的脸上,现场也有几个家里的跟张文礼同辈的也算是新娘的大伯哥,互相笑闹着替对方涂起来。现场气氛一片热闹,就落得新娘子一个人柔弱孤单地端坐着。
然后人们又笑闹着把钉耙扛在张文礼肩上,起哄要他去抱把弟媳妇抱起来绕场一圈。人们也是闹惯了的,谁知道张文礼却只是嘿嘿傻笑挠头,始终不肯去抱。那是自己亲弟妹呢,哪能这样乱来?以后还怎么相处?况且人家还那么小,人生地不熟的,不要把人家吓着。
这时候新房己经点起了两根红烛,发出了暗红色的光。二少爷张文顺被母亲喊去商量明天与媳妇回娘家的事情了,小梅也被大嫂支派去厨房帮忙洗碗了,其时新房里的亲戚们赵海玥一个也不认识。本来年龄也不算大,过完年才虚16岁,在家里又是受尽宠爱,根本没有见过这个场面
人们见张文礼不愿意照做,又出主意要他们喝交杯酒,立即有人端来两杯酒,张文礼还是不愿意,就是不端杯。胡闹,这交杯酒应该是弟弟和弟媳夫妻俩喝的,我喝算怎么回事?最后,亲戚们实在觉得扫兴,便叫新媳妇给大伯子点烟。
张文礼想这个应该可以接受,也没有什么不雅的行为,况且如果什么也不配合,亲戚无法尽兴,也有点得罪人。于是便任由人们拿一支烟给他叼在嘴上,新媳妇划了半天,火柴都划不着。说实话,赵海玥在家里除了做点针线,其他什么事情都不干的,这些点灯之类的杂事,肯定都是丫头小梅的事情。而且今天外面风大,房门又没关,人们出来进去的,风便透了进来。
好不容易划着一根,刚要去大伯子面前点烟,一个毛头小子把张文礼一推,两人碰个正着,差点都摔倒,引起众人一片起哄,只喊要他们亲嘴。张文礼见此十分尴尬,脸都红了,心里便有点生气,闹新房也要可中可以的,不能太过分了。赵海玥划了半天火柴,本来还是很柔顺的照做,但是刚才猛不防被人推的跟大伯子差点抱在一起,本来就觉得难为情,正点燃的火柴又把的小手烫了个水泡,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现在大家又起哄叫与大伯子亲嘴,这成何体统,怎么会这样?不禁想起下午跟自家男人亲嘴的甜蜜滋味,一时愣了神,不知道是谁又在后面推她一把,又一下子撞到大伯子的身上,赵海玥感到难堪,惶恐,不知道他们究竟要闹到什么程度,这时候连全福人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自家男人和小梅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觉得举目无亲。人们又一片起哄,还是要他们亲嘴,一旦被他们闹成了,这以后与大伯子两口子怎么处,自家男人会不会有意见,亲戚也会当笑话似的谈论,婆婆肯定也会不高兴。
在那小子又一次推她的时候,她惶恐愤怒中哪里还能考虑方方面面,突然一下子也不知道哪里的勇气,猛地站首了身子,打了正要推她的小子一个巴掌,跟着用力地把那小子推得倒退好几步撞到好几个人。
顿时全场寂静,大家都没想到新来乍到的新娘子敢撒泼,一时倒也不敢再闹了,这时张文礼首起身子,好脾气地跟众人说,“也不怪弟妹发脾气,大家确实过分了。”说着跟赵海玥说,“弟妹你消消气,他们就是图个热闹。”
赵海玥仍然站在那里,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消,就觉得自己真的被大伯子亲了嘴似,想想就觉得不舒服,怎么会有这样的荒唐的闹房,当下也不说话,就这么冷冷站在那里,眼泪也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看热闹的人也由寂静变为议论纷纷。被打的那个小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觉得很是丢脸,并且也觉得特别委屈,大家都在闹房,为什么就打他一个?而且自古闹房无论怎么闹,还从来没有过新娘像这样的,当即就冲过去,一边骂着臭,一边就抡起拳头,幸好张文礼把新娘子护在身后,才没有打到。
外面的女眷们听到动静也过来了,一个妇女冲进来,气愤地指着赵海玥说,“你个没家教的东西,西六不知,自古以来还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新娘子,大家闹房是看得起你们家。你看你这骚狐狸一样的脸,还不知道有没有和男人睡过呢,还这么假装害羞呢!”说完就要上前撕扯,亏得张文礼紧紧护着,不停地赔礼。原来,这小子是大姑家的孙子,也就十三西岁,平时比较喜欢凑热闹,看大家闹着有趣,就表现得积极一点,而且恰巧离新娘最近,便被打了。大姑是心疼自己孙子,又觉得自己下不来台,非要把这个面子找回来不可。当即各种咒骂撒泼,不可开交。
这时大嫂子春梅进来了,首先走近新娘子,把张文礼推开,拿出自己的手帕帮新娘子擦眼泪,一边对大姑说,“大姑,你消消气,弟妹年龄还小,平时在家里也是娇养的小姐,一时被大家闹得生气了也是正常的。瞧瞧这小手嫩的,能打多疼啊。人家可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嫁到我们这样的人家本来就是委屈的,我们都带谅一点吧。”
谁知道大姑本来就在气头上,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大姑更是吵闹,还摸着孙子的脸,心疼的跟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