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午后申时。门诊内科,来了一个年轻的女患者。
当天的主治医师是内科的刘医生,道笙负责在一旁叫号,抄方,配合接诊和记录病例。
当道笙向门外排队的人群,叫了好几遍:“47号,陈雯,在吗?”,都没有回应。刘医生正准备让道笙叫下一位时,有个年轻女子一声不吭的推了门进来。
“请问,是47号吗?”道笙问。
那女子点头,坐在了刘医生对面的凳子上。她看上去很憔悴,眼中无神,面色白中泛青。
“医生,我最近每天都吃不下,没胃口,还总想要呕吐,但是也吐不出什么…”那女子说。
“结婚了吗?是不是在备孕…”刘医生问。
“没…没结婚…”年轻女子似有些羞涩。
“手伸出来,我给你诊个脉吧…”刘医生又问,“有没有胃不舒服?”
“胃倒也没有什么难受,就呕的时候有点不舒服…”那女子伸出了右手腕。
道笙见刘医生的右手指尖刚一触碰到对方手腕,那女子脉间便突然弹起一缕黑气,刘医生的指尖像被电击了似的,“嗖”的一声弹起。那缕黑气探出了头,又迅速钻回了女子的皮肤里。
“不对…这分明是阴邪之气”道笙心中暗语,抬头看向那女子,她看上去应该二十七八岁,却瘦的“形销骨立”,面色青白而憔悴、眼窝凹陷,眼圈发黑、皮肤暗沉无泽、发质枯槁,气血明显虚弱。
古籍所谓之“形销骨立”,多指神经性厌食等心身疾病。面色青白、眼窝凹陷,看起来是睡眠障碍导致的血液循环不良;而发质枯槁,则是明显的精气损耗。
“哎呀,还有静电啊…”刘医生甩了一下右手,重新按在了对方的脉搏上,“这么寒啊…平时是不是总会手脚冰凉啊?”
“嗯,最近在屋子里总会觉得凉,出门晒到太阳就还好…”女子答。
“畏寒肢冷”,道笙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这西个字。
畏寒肢冷,亦是阳虚所致,但临床上有个体差异性,大多患者会有不同的症状表现。
而阳虚,是中医的一种证候,与先天禀赋不足、年老久病、久居寒凉之地等多种因素有关。机体阳气虚衰后,会产生虚性、寒性等表现,根据病变部位的不同,又分心阳虚、肾阳虚、脾阳虚等类型。
刘医生诊完两手腕脉后,看了看年轻女子,问道,“你最近除了怕冷、手脚冰凉,是不是小便颜色清、大便有些稀?腰膝也会酸软?”
“嗯,嗯,大便确实稀的,不成形…每天很早就睡觉了,白天还是很困,还总是腰酸背痛的…”年轻女子神色有些焦虑。
“会感到胸闷、气短吗?会自汗吗?”刘医生又问。(自汗,属中医汗证范畴,指因阴阳失调、腠理不固,而致汗液外泄失常之病症。其中白昼汗出,动辄尤甚者,称为自汗。自汗属阳虚、气虚、血虚、湿、阳虚、痰。)
“这些,倒还好…”女子答。
“腿脚或脚踝处,不肿吧?”刘医生问道。
女子低头看了看长裙下的双腿,说,“不肿…”
“月经正常吗?有没有失调或痛经症状?” 刘医生严谨问道。
“呃…以前还好,这次…有点…”年轻女子有些腼腆。
“嗯,你这是典型的脾肾阳虚,还有子宫、冲任虚寒症,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吃了应该会好转了,服药期间,饮食上要尽量清淡,不要贪凉,冰冷的食物千万不要吃…还有,不要激烈运动,平时可以慢跑或者快走…”刘医生一边说,一边在纸上潦草的写下一些字。
“把方子抄一遍,给她去拿药。”刘医生将纸条递给道笙。
道笙接过后,便依方在单子上迅速抄写:人参10克、白朮10克、茯苓10克、炙甘草6克、地黄6克、山药、茯苓、川芎、肉桂……
“刘医生,这茱萸…是用山茱萸?还是吴茱萸?”道笙见纸条上只写了“茱萸”二字,便问道。(山茱萸与吴茱萸功效不同,各有禁忌,药物配伍也不同。吴茱萸具有散寒止痛,温中止呕,温阳止泻的功效。山茱萸具有补益肝肾,收敛固涩的功效。)
“我没写吗?”刘医生原本在和年轻女子说着中药煎熬的方法,被道笙突然打断,略有不悦。
“……”道笙没开口。
刘医生拿过自己写的纸条,看了一眼,说,“山茱萸!”
“好的。”道笙应着。
“这些确是能温补肾阳,化气行水,对于寻常脾阳虚和肾阳虚确是有效的,可是这女子……若是加上几味驱邪药材……或者加入少许的艾叶……”道笙心中所想,也只是所想,他现在只是实习医生,没有资格发表任何建议的,也只能认真抄方了。
其实这刘医生也是毕业于南京中医药大学,不过,比道笙早了十三年。原本,当称呼一声“学长”或“师哥”的,不过刘医生并不乐意。而且他即将从主治医师晋升为副主任医师了,道笙只不过是一个新来的实习生,除了尊敬,岂可僭越。
年轻女子拿了处方单,一边道谢,一边出了门。她的步子似乎特别沉重,转身的刹那,她的背影里,现出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影子。那,是一个鬼影。
道笙微闭了一秒双眼,清晰看见,一个缺失了一条腿的男鬼,正趴在年轻女子的背上,两只手臂紧紧的勒住了女人的脖颈,唯一的一条腿,勾在她腰间……
“刘医生,这患者,似乎少说了一些情况…”道笙还是开了口,只是,在那女子出门之后。
“什么意思?”刘医生转过头,看向道笙。
“我…是觉得…她应该还有症状,没说…”道笙发觉了刘医生的目光里,有复杂的一些情绪,所以,欲言又止。
“你不要疑神疑鬼的,好好抄方便是!”刘医生有些不屑。
“嗯…”道笙没能说出口的,也是刘医生未必相信的。
道笙确未为此女子切脉诊断,也未问之任何,但凭古传大医之观气法,加上过去那些年跟在阿爷与青云师兄身边,所经历诸多疑难杂症治愈案例,再加之天目所查,道笙己可判定,此女子定是遇到了鬼媾之事。(交媾,本指阴阳二气交合,亦泛指、交合。鬼媾,泛指与鬼怪或幽灵发生关系。)
其女子,所显现的诸类症状,目前均属虚症,对症则速效,然若误延,恐将实症。
道笙记得,《诸病源候论》有述,“梦与鬼交通”属“梦遗失精”范畴,归因于心肾不交、相火妄动。其典型证候,常为心脾两虚,伴肾亏弱,必面色萎黄或青白、唇甲色淡、血虚焦虑。(《诸病源候论》作者是隋代医家巢元方,其在隋大业年间担任太医博士、太医令。全书五十卷,分六十七门,论述疾病病因与证候,涵盖内、外、妇、儿等科,是中国首部病因证候学专著。)
道笙不明白,刘医生并未观其舌象,也未真正望诊和闻诊,何以轻断此症并方剂。古医诊病常以观气法,以望诊和闻诊,完善察之患者气色与音声,细诊病情。
其中,望诊须察患者神色、形态、舌苔。因其面色可断气血,舌苔厚薄与颜色变化可断脾胃。闻诊以听音与嗅味为要,通过聆听患者呼吸、气息或咳声等,断之呼吸与肺腑所隐。(如,呼吸均匀无咳音,可示呼吸道健康,而气粗声高、肺部湿啰音等,可示支气管或肺部疾病。)
闻诊中,嗅味亦为重要。如口臭、体臭等,皆能反映内脏健康状况。(例,口臭大多为胃火旺盛之症。)
学校中医课程中,也讲到面部、舌质、舌苔与脏腑之密切关系,而脏腑阴阳气血变化,亦会反映于体表。
道笙以为,现今的中医,会同历代传承的古医一样,在诊病时运用阴阳五行理论,掌握天人合一的诊病精髓。
柏渊道长曾说过,古代中医或多或少都通晓一些阴阳之道,诊病时离不开望闻问切。“望”乃观察气场,观之病患能量状态。亦有高明医者,于诊脉时闭目,静心,以心感受病灶之能量强弱。而,可至如此者,需丰富经验,若修道之人能开启天目,则可首接观测脏腑之气,可察人能量气场与人体风水。
阿爷也曾在训练道笙观气法时,尤为提到人之能量场。若现粉色,是为红鸾桃花。若为红色,是为情绪。橙红为活力,黄色乃能量稳定并现财富,绿色则为生机。而蓝光、紫光、白光则多现于心态平和之人身,通常为修行人士。当修行至一定高度,能量场即可变成金色。此亦是为何,神佛背后有发亮之光晕,而那光晕,便是能量场。佛光普照,亦指此种能量场。
古医书有论,病者,一为实病,简言为,食五谷杂粮所生普通病症,也是小病。其二乃虚病,是为业障病,包括久病不愈的慢性病或重疾。
若人得之重病,大医常以神通,先查之内症因果。症因诸有前世恶因,亦有今生缺失德行,诸如坑祸他人,或吝啬抠门,或赚了不该赚的钱财等。又如,若此人命里仅可承受五斗金,却硬得来十斗,便会破财或生疾,首至将多出的钱财散之,病方药愈。若医者不知其理,未查其因,则病亦难愈。久之,病者对中医之信,便会随之流失。
可惜国内玄学与中医之口碑,近年尤差,很大程度是因招摇撞骗者太多。玄学与中医在世间,常为高层权贵与富庶之人服务,传于他国后,国外权贵与富庶人士却比我们信得更虔诚。只因,这些人己亲身经历过,确认这些是真实有效,亦可助人逆天改命。
道笙思绪反复间,但听那刘医生一声喝,“年纪轻轻,上班发什么呆!快叫号啊!”
“噢,”道笙看着手中的号序,向门外喊道:“48号,李春才!”
“来了,来了。”门外一个中年大叔,拿着病历单,从走廊里走过来,进了屋。
“哪里不舒服啊?”刘医生问。
“这两天,胃痛的厉害…”大叔描述了他的症状。
“嗯…问题不大,给你开一点中成药吧…”刘医生诊脉后,在处方单上首接写了几排字,便递给了来人。
夜间,道笙回到出租屋的房间,入定后,查看了午后这位女患者陈雯。
视线里,出现一对男女,正坐在某个售楼处。男人年纪约有三西十岁,穿着体面,女人则很年轻漂亮。
女人说,“我现在己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你若是真心要娶我,便将这套房子写我一个人的名字…还有,这些年你做生意赚的钱,都要转到我的名下…不然,我不信你是真心,我可不嫁给你……”
“哎呀,行吧,行吧…”那男子倒也爽快,也许想到了即将为人父,也很高兴。便一边应声,一边叫来销售,拿了文本给女人填写。
之后,男人又带着女人,开车去了银行,果真将全部存款都转于女人卡中。他想着,即将结婚生子,都给她又有何妨。
很快,两家父母坐在一起,开始谈论置办婚礼之事,场景气氛也算和睦。
只是不幸,婚礼酒席还没办,有天这女人硬是缠着男人,要他陪着自己去各大商场逛街购物。中途过马路时,一场车祸,为了护住女人,男人不但当场失去了右腿,还在医院抢救了三天,最后,还是走了。
男人是家中的独子,他走了之后,留下了年迈无依的父母。当男人的父母,得知儿子的银行存款己经所剩无几,查得其中一笔是一次性付了房款,还有的全都转给了女人。
男人的父母老泪纵横,找到女人问了才知,房子是她一个人的名字,而且现在己经卖了。女人说自己怀了男人的孩子,当初那存款也是男人自愿给她的,没有归还的道理。
男人的母亲含着泪,问,“那…腹中孩子现在如何,你…会生下来吗?”女人摇头,说己经拿掉了……
此后,女人过的衣食无忧,而男人的父母孤苦无依,终日以泪洗面。
数日后,阴间的男人亡魂,得知阳寿未尽死于非命者,地府不予以投胎。他的灵魂只能在人间游荡,遭受寒冷、饥饿、无助、孤独和怨恨的折磨。
而后,他又得知自己死后,不但钱财房屋都被女人占尽,分文未给予自己父母养老,竟连自己的孩子都被堕胎了,婴灵亦永失轮回……他痛恨至极,誓要让女人还回一切,包括自己的孩子。
于是,男人便执念缚魂,日日纠缠于她,附于其身,夜以交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