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弄家的那几人,看到弄月活生生地站在眼前,没有如他们所料那般遭遇不测,脸上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
他们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呆立在原地,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弄月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
随后,她加快脚步朝着村长媳妇跑去,嘴里喊道:“阿奶。”
村长媳妇激动地握住弄月的胳膊,她上上下下把弄月好一顿打量,嘴里念叨着:“还真是月姐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因为太过激动,说话的语速极快,这一句话刚说完,就不小心把自己干裂的嘴唇撕开了口子,殷红的血液顺着那撕裂的口子缓缓冒了出来。
村长媳妇对此却满不在意,仿佛那点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她拉着弄月在一旁坐下,还特意把最阴凉的一块地儿让给了她。
村长也在旁边走了过来,看着弄月,叹了口气,感慨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白云村的人这次出行走得十分匆忙,看得出来,他们根本就没准备多少水。
在这炎炎烈日下,一路走来,每个人都疲惫不堪,嘴唇干裂,面容憔悴。
弄月坐在村长媳妇身旁,看到她干裂的嘴唇,将腰间的水囊取了下来,递了过去:“阿奶,我的水还很多,你快喝一点,解解渴。”
水囊盖子被打开,里面的水清澈见底,甚至能清晰地照出人影,微微晃动的水面,无比。
村长媳妇儿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那晃动的水,眼神中闪过一丝渴望。
但紧接着,她便别开了目光,婉拒道:“阿奶就不喝了,月姐儿还是留着自己喝吧,这一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往后的日子,水可金贵着呢。”
弄月伸手就把村长他们放在旁边己经空得差不多的水囊拿了过来。
她把自己水囊的水倒进去一半还多,才停下动作。
随后她才说:“阿奶你就别跟我客气了,这水是我们在来时候的树林里打的,我早就喝过了,所以你们放心喝。”
水囊被弄月强行塞到村长媳妇手里,村长媳妇的手微微颤抖着,触碰到水囊,她的眼睛突然就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刚才弄月倒水这一幕,清晰地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眼帘。
尽管大家都被烈日炙烤得干渴难耐,喉咙里仿佛要冒出火来,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讨要。
毕竟,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若是贸然动手争抢,触怒了村长,往后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
想喝水的人,只能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那干涩的触感让他们愈发难受。
随后,纷纷别开目光,仿佛只要不看那水,就能暂时忘却干渴的煎熬。
既然碰上了他们,弄月决定先与他们同行一段路,再找机会悄然分开。
天色越来越晚,村长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朝着前方某处仔细看了一下,在那朦胧的夜色中,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永安县城池的轮廓。
村长停下脚步,转过身,声音虽带着几分疲惫,对大伙儿说道:“今晚大家休息一下,明日就能到永安县了,或许就能补充些粮资了。”
弄月心里却犯起了嘀咕,怕是够呛。
这一路走来,除了他们这些队伍,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这世道混乱不说,永安县还闹了旱灾,说不一定永安县早就变成一座死城了。
不过,这些想法她只是默默藏在心底,并未说出口。
走了这么些天,永安县己然成了这群人的希望。
弄月从背篓里拿出自己之前烙的饼,她走到村长和村长媳妇面前,想把饼分给他们。
村长媳妇儿见状,连忙摆手推诿拒绝,然后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个己经硬邦邦的窝窝头,说道:“我们还有吃的,月姐儿你也不用管我们,你自己留着吃吧。”
弄月也不再勉强,她走到一旁,靠在一块石头上,缓缓坐了下来,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起饼来。
弄月神色平静地环顾着村里的众人,一一扫过每个人的状态。
只见村民们手中或多或少都还留存着一些粮食,有人捧着干粮,有人攥着自家带来的面饼,虽然食物的种类和数量各不相同,但至少都能勉强充饥。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干渴,嘴唇干裂起皮,眼下缺水才是大家当前最大的难题。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一转,落在弄家那几个人身上,弄月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弄家本来就没了粮食,再加上金军入侵来得太过突然,毫无预兆,他们根本来不及提前准备足够的食物。
此刻,他们一家人灰溜溜地坐在一旁,显得格外狼狈。
每个人手里都抓着一把苞米粒子,正费力地往嘴里塞,然后使劲地嚼着,那一颗颗生硬的苞米粒子在他们口中翻滚,嚼动的模样显得既滑稽又心酸。
他们的腮帮子因用力咀嚼而高高鼓起,时不时还得皱起眉头,努力吞咽,那难以下咽的表情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还别说,乍一看,他们的样子确实挺可怜的,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形。
但是,这一切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弄月眼中的笑意渐渐褪去,她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弄家那几人的窘态。
弄月细嚼慢咽地吃完手中的饼,拍了拍手上残留的碎屑,便拖着背篓,朝着别的方向走去。
她实在不想与旁人一同休息,特别是跟白云村里的人。
村长他们看到弄月离开,并未阻拦,只是叮嘱她要千万当心,提醒她林子里可能有毒虫,小心被咬到。
这破地方,热得像个蒸笼,一滴水都难以寻觅,有虫也得渴死。
她也早就考虑到了这些,提前在身上撒了抑制蛇虫鼠蚁的药粉,这些小东西也不会主动靠近的。
弄月在林子里七拐八绕,终于找到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地方。她放下背篓,准备稍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