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歌凝视着儿子眼中闪烁的火光,那火光忽明忽暗,仿佛隐藏着无尽的思绪和情感。
就在这一刻,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刚才在溪边的情景,夏晨阳望向吴思思时那道如刀般锐利的目光。
那道目光让夏千歌心头一震,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己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母亲羽翼下寻求保护的幼兽了。
他己经悄然成长,变成了一只蓄势待发的小兽,正以他独特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展示着他的存在和力量。
夏千歌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转身从行李堆里翻出节目组发放的便携式煮面锅,这口锅虽然小巧,但对于他们母子来说己经足够使用了。
然而,当她看到不锈钢锅底上凝结着中午热剩菜时溅上的油星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无奈。
就在她往锅里注水的时候,夏晨阳突然从矮凳上蹦了下来,他的小皮鞋踢得木柴堆沙沙作响。
他快步走到夏千歌身边,一脸严肃地问道:“妈,你和那个女人很熟吗?她看你的眼神好像淬了毒一样。”
铝勺搅动水面的声响突然戛然而止,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猛地捏住了喉咙。
夏千歌的目光缓缓垂落,凝视着锅中晃动的倒影,那倒影在水面上摇曳,仿佛是一个破碎的梦境。
她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颤动,在眼睑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宛如在打捞那些深埋在记忆深潭里的碎片。
“她是我同学。”夏千歌的声音轻得像一阵微风,却又似乎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随着她的话语,沸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泡,像是在附和着她的回忆。
她拿起面饼,轻轻地丢进锅里,面饼在水中迅速膨胀,仿佛是被唤醒的记忆在慢慢舒展。
“大学时,她坐在我后排。我记得她总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她也没有围巾。”
夏千歌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那寒冷的冬天还残留在她的记忆里。
“有一次,我看到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便把我的备用围巾塞进了她的抽屉。可谁知,第二天就传出了我‘施舍穷人博好感’的谣言。”说到这里,洛夏千歌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谣言?”夏晨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他像一只好奇的小猫,扒着灶台的边缘,鼻尖凑近那飘起的面香,“就像她现在说你抢她资源那样?”
洛夏千歌没有立刻回答,她用筷子戳了戳锅中结块的面条,油花在沸水中绽开,宛如金黄的涟漪,一圈圈荡漾开来。
“那时,她拿了贫困生的名额,却被人举报周末在西餐厅打工。不知怎么的,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我头上,说我嫉妒她成绩好,故意向导员告密。”
洛夏千歌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仿佛那些无端的指责和误解还萦绕在她心头。
她忽然笑了一声,笑得有些苍凉,"
最可笑的是,她逢人就说我模仿她穿搭 —— 明明我衣柜里的羊绒衫比她整个衣橱的衣服都贵。"
"上学又不是比谁家别墅更大。" 洛夏千歌用筷子搅散黏在一起的面条,蒸汽氤氲中她的神情有些恍惚。
"那年填贫困生申请表,她的家庭信息不知怎么被撕下来扔在我桌上。父亲病逝、母亲扫大街......"
她忽然轻笑一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有人会把 ' 自卑 ' 磨成针,扎向所有靠近的人。"
夏晨阳的目光死死钉在母亲搅动面汤的手上 —— 那截食指内侧,去年陪他做手工时被热熔胶烫出的疤痕仍泛着淡红。
铝锅蒸腾的热气里,他突然想起半小时前溪边的场景:当吴思思涨红着脸喊出 "凭什么你永远高高在上" 时,母亲垂眸的瞬间,睫毛在眼下投出一道微微颤动的阴影。
玻璃渣裹着糖纸的比喻在脑海炸开。那些看似绵软的恶意,总在被伤害者毫无防备时,用甜蜜的表象割开最柔软的地方。
"所以你才故意避重就轻?"
夏晨阳手中的银叉刺破煎蛋,琥珀色的溏心如眼泪般坠入面汤,在浓稠的汤汁里晕开温柔涟漪,"怕戳破她精心维系的自尊心?"
"谁年轻时没当过东郭先生?" 夏千歌将瓷碗推过斑驳的木桌,金属勺柄与碗沿相撞,发出风铃般清越的声响。
她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飘着雪的深夜,父亲将留学申请表拍在桌上时,她在吴思思抽屉里发现的半瓶褪黑素 —— 那个被对方指控 "偷走" 的项目方案,实则是对方连夜抄她笔记后,用来缓解焦虑失眠的药物。
热气蒙住夏晨阳的镜片,记忆里斑驳的画面突然重叠。
班上总爱扯他书包带的男生,每次被老师训话时红通通的眼眶,还有那句带着哭腔的 "我只是想和你玩"。
原来成年人的恶意不过是孩童把戏的精致包装,将谎言与眼泪熬成糖浆,把伤人的匕首裹进楚楚可怜的糖衣。
"妈," 夏晨阳摘下眼镜,用袖口反复擦拭镜片,模糊的世界里母亲的轮廓忽远忽近,"你知道为什么受伤的流浪狗,总爱撕咬伸出援手的人吗?"
夏千歌停下搅动汤勺的动作,眼角细纹里藏着经年累月的温柔:"为什么?"
"因为疼痛让它失去判断,只能用撕咬证明自己还活着。" 镜片重新架上鼻梁,夏晨阳眼底掠过寒芒。
"但对付疯狗需要狂犬疫苗,而人......" 他咬断吸溜作响的面条,嘴角勾起带着锋芒的笑意,"要用更聪明的方式,让它心甘情愿回到笼子里。"
铝锅在燃气灶上发出细微震颤,吸饱汤汁的面条在沸水里舒展成的弧线。
夏千歌望着儿子镜片后跳动的光,恍惚间回到图书馆那个潮湿的午后 —— 她亲眼看见吴思思将泻药粉末倒进她保温杯,当时却只是默默换了新杯子,连辅导员都没惊动。
就像此刻,她仍习惯性地想用善意,去填补人性里那些扭曲的沟壑。
"小阳阳," 她伸手拂过少年嘴角的汤汁,指尖残留着面汤的温热,"有些恩怨不必急着清算......"
"可有些债," 夏晨阳突然反握住母亲布满薄茧的手,掌心的温度顺着血脉蔓延,"拖得越久,利滚利的代价就越大。"
夏晨阳转头望向帐篷外渐浓的暮色,远处传来村民聚集的喧哗,烟在晚风里打着旋儿升向夜空。
"您看今晚的月亮多亮,总该照见些藏在阴沟里的腌臜,免得它们烂透了整片林子。"
夏千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新月如钩,正从山尖缓缓升起。
她忽然想起行李箱底那张泛黄的照片 —— 照片里的自己穿着牛仔外套,站在吴思思旁边笑得灿烂,那时她们都以为,青春里的磕磕绊绊,不过是成长路上的小石子。
面汤渐渐凉了,裴玉景却吃得格外认真。少年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蝶。
夏千歌忽然明白,有些路她无法替儿子走,有些黑暗,必须让孩子自己学会点燃火把。
"随你吧。" 她最终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抚过儿子发顶,"但记得 ——"
"我知道," 夏晨阳咽下最后一口面,把空碗推回母亲面前,眼神亮得像缀满星辰的夜空。
"要让她输得明明白白,还要笑着感谢我们给她上的这堂 ' 做人课 '。"
夜风掀起帐篷的帘角,带来远处溪水的潺潺声。
夏千歌收拾碗筷时,听见儿子在身后轻声哼起儿歌,曲调轻快,却带着不属于孩童的狡黠。
她忽然想起自己曾在心理学书籍上读到的话:"受伤的孩子会用一生学习如何温柔,而聪明的孩子早己学会,用温柔做铠甲。"
或许,她的小兽从来都知道如何在荆棘丛中跳舞。
而她能做的,不过是在月光下,为他留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灯。
夏晨阳静静地坐在帐篷里,手肘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凝视着帐篷外的星空。
他的手指轻轻地绕着一根草茎打转,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陆倩倩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吴思思的“失足”故事,夏晨阳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会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当陆倩倩讲完后,夏晨阳突然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手中的草茎在笑声中被折断成了两段,就像他心中对吴思思的评价一样——这个女人果然选择了最“安全”的表演方式。
“国内第一财阀覃氏娱乐……”夏千歌往灶里添了一块干柴,火苗猛地蹿了起来,映照着她的脸庞。
使得她的眉梢微微挑起,透露出一丝惊讶,“小阳,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夏晨阳垂下眼帘,手中摆弄着火钳,火星子不时地溅落在他的手腕上,宛如点点碎金。他淡淡地回答道:“确实挺巧的。”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有什么计划在他心中酝酿。
“不过妈,你猜猜看,覃氏娱乐的少东家,现在最想做什么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让人不禁想要一探究竟。
夏千歌凝视着儿子眼中跳动的火光,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想起了今天早上整理行李时,无意间瞥见的那张覃氏集团年度股东大会的邀请函。
那时夏晨阳正蹲在旁边系鞋带,西装革履的小身影映在衣柜镜里,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狐狸。
"陆倩倩说她不肯退赛。" 夏千歌用铁勺搅了搅锅里的油茶,浓郁的香气漫出来,"脚都站不稳了还要硬撑,倒真像她会做的事。"
"因为她需要 ' 坚强女明星 ' 的热搜。" 夏晨阳用树枝在泥地上画圈,圈里歪歪扭扭写着 "吴思思" 两个字。
"明天早上,营销号就会发她带伤录节目的通稿,评论区全是 ' 心疼姐姐 '。" 树枝突然戳穿 "思" 字的最后一笔,"但他们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夏晨阳抬头看向母亲,月光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不知道她在溪边骂 ' 小杂种 ' 时的狰狞,不知道她手脚并用爬上岸的狼狈,更不知道 ——"
他忽然凑近夏千歌耳边,声音轻得像夜风,"节目组的备用摄像机,刚好拍下了全过程。"
夏千歌手里的铁勺 "当啷" 一声掉进锅里。
她想起下午在溪边,摄影师举着的那台黑色机器 —— 当时她以为是录风景的闲置设备,却忘了所有综艺节目都有 "隐藏机位" 的惯例。
"覃氏娱乐的少东家," 夏晨阳用树枝拨弄着火堆,火星子腾起又落下,像极了吴思思那转瞬即逝的 "坚强" 人设,"其实只想给覃氏的艺人上堂课 ——"
他忽然露出天真的笑,"告诉他们,靠卖惨立的人设,就像用纸糊的灯笼,风一吹就破。"
夏千歌望着儿子在火光中明明灭灭的脸,忽然想起上个月他偷偷参加商业谈判时的模样 —— 坐在真皮椅上晃着小腿,却把合作方的条款漏洞挑得清清楚楚。
原来有些天赋,真的会像春草一样,在看不见的地方疯狂生长。
"那你打算怎么做?" 她轻声问,伸手替儿子拂去肩头的草屑。
少年将树枝扔进火堆,看它在烈焰中蜷曲成灰:"很简单。"
他拍拍手站起身,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明天节目组不是要去漂流吗?我听说吴思思怕水,尤其怕湍急的溪流......"
夏千歌忽然抓住儿子的手腕,触到他袖口下藏着的防水摄像机。
夏晨阳回头看她,眼神清澈如溪底的鹅卵石:"放心,妈。我会让所有人看到,她 ' 失足落水 ' 的真相 ——" 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摄像机,"是自己跳进去的。"
夜风卷着油茶香掠过帐篷,远处传来柳烟帐篷里的咳嗽声。
夏晨阳弯腰捡起那块折成两段的草茎,在月光下拼成一个歪歪扭扭的 "囚" 字。
夏千歌忽然明白,她的孩子早己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 他是猎手,懂得在猎物最虚弱时,轻轻扯动早己布好的网。
"去睡吧。" 她替儿子掖好睡袋边角,帐篷顶的缝隙漏下星光,落在夏晨阳阖起的眼皮上,"明天还要早起......"
"嗯。" 夏晨阳忽然握住母亲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妈,你知道漂流最有趣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是顺水而下时," 夏晨阳的声音渐渐带着睡意,却依然清晰。
"你永远不知道,前面等着的是浅滩,还是 ——" 他忽然轻笑一声,"旋涡。"
夏千歌望着儿子睡熟的侧脸,听着帐篷外蟋蟀的鸣叫,忽然想起自己二十岁那年看过的一场魔术表演。
魔术师说,最完美的骗局,是让观众自己选择相信假象。
而现在,她的小魔术师正在编织一张网,让猎物自己选择,如何在聚光灯下,上演最精彩的坠落。
火堆渐渐熄灭,只剩零星几点火星。裴玉景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手无意识地攥住枕头边的摄像机。
夏千歌轻轻叹了口气,替他盖好被子 —— 或许有些路太过锋利,但她愿意相信,这个懂得用月光当暗器的孩子,终会在荆棘丛中,走出一条开满鲜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