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的檀木窗棂漏进最后一线天光时,赵允炆的膝盖己在金砖上跪出了麻意。
他望着父皇案头那方泛着青灰的突厥狼牌,喉结动了动:"儿臣昨日确实见着突厥商队...是他们说要进献汗血宝马,儿臣想着父皇素爱良驹,才允了他们在城外扎营。"
赵佶的指节抵着太阳穴,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李贵妃说刺客身上搜出东宫腰牌,你怎么解释?"
"那是有人栽赃!"赵允炆突然拔高声音,袖中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儿臣若真想害若曦,何须用突厥人?
前日李大人刚在朝上参了儿臣一本,说东宫贪墨河工款——"他猛地顿住,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
殿外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烧得噼啪作响。
赵佶盯着太子发颤的肩头,想起三十年前自己还是太子时,被先皇的暗卫堵在御花园的情形。
那时他也是这样,跪在石子路上辩白,说私会外臣是为了探听边情。
"退下吧。"赵佶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让李慕白加派二十名带刀侍卫守着长公主府。"
赵允炆的指甲几乎要戳穿掌心。
他伏地叩首时,瞥见父皇案角压着半卷千机阁的密报,最上面一行小楷刺得他眼睛生疼——"东宫近三月与突厥商队银钱往来共计八万贯"。
暮色漫进郓城县令府时,李慕白正对着铜镜拔肩头的箭簇。
苏锦年的红丝线剑穗垂在膝头,被血浸透后凝成暗褐色的硬块。
他咬着帕子闷哼一声,箭头"当啷"掉在铜盆里,溅起的血水在青砖上洇出个扭曲的花苞。
"大人。"小书童捧着药箱掀帘进来,"长公主府的周管家刚送来信,说陛下口谕,让您加派护卫。"
李慕白接过药碗的手顿了顿。
药汁的苦味儿漫进鼻腔,他望着窗纸上摇晃的树影,突然想起金銮殿上赵佶那声含糊的"退朝"。
皇帝的权衡他太懂——太子是国本,长公主是心头肉,如今两边都要保,便只能让他这个"外人"当那根绷紧的弦。
更要紧的是,他今早签到时,系统突然弹出新功能"模拟战场推演"。
眼前浮过突厥狼牌的纹路,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案:"去把千机阁的暗桩都召回来。"
子时三刻,太子府的密室里烛火摇曳。
张德海将最后半块密信投入火盆,火星子映得他脸上青一道红一道:"突厥左贤王的残部藏在城南破庙,二十人,带了十张强弓。"
赵允炆捏着茶盏的手青筋暴起:"不是说有五十人?"
"那些被李大人的火铳队剿了。"张德海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不过左贤王说,只要咱们能引长公主出府,他们能在半道上劫人——到时候把刺客身上都塞郓城县的官印,看他怎么洗!"
赵允炆盯着炭盆里的灰烬,突然笑出声来:"好个李大人,总说自己清正。
等长公主出了事,满京城的百姓都要骂他护主不力!"
三日后卯时,长公主府的朱漆大门"吱呀"打开。
赵若曦的鸾驾刚拐出巷口,躲在街角茶棚里的暗桩便摸出怀里的鸽哨。
张德海蹲在屋顶的青瓦上,望着那顶缀着珍珠璎珞的华盖,喉结动了动:"跟紧了。"
月上柳梢头时,二十个裹着黑布的身影摸进了城郊的芦苇荡。
左贤王残部的首领捏着匕首比划路线,突然听见前头传来马蹄声。
他刚要示意众人隐蔽,芦苇丛里"咔嗒"一声——
"火铳上膛!"
数十支黑洞洞的枪口从芦苇荡里探出来,映着月光泛着冷光。
张德海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看见为首的校尉举着火折子,火光里赫然是郓城县衙的飞鱼纹腰牌。
"放!"
轰鸣声炸响在夜空里。
突厥刺客的惨叫声还没传出去多远,便被密集的弹雨绞成碎片。
张德海踉跄着后退,后腰重重撞在树桩上,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袖己经被打穿,鲜血正顺着指尖往下滴。
"撤!"他咬着牙低吼,可回头望去,芦苇荡的出口早被火铳队围了个严实。
月光下,他看见李慕白披着玄色大氅从马背上下来,腰间那截暗红的剑穗被夜风吹得翻卷,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此时的太子府里,赵允炆正捏着张德海临行前送的密报。
烛火突然"噗"地灭了,他摸着黑重新点上,却见信纸上洇开好大一块水痕——也不知是冷汗,还是急得掉的眼泪。
"殿下!"外间传来小太监的尖叫,"张统领派人送急信,说...说埋伏的人全折了!"
赵允炆手里的信纸"刷"地碎成两半。
他望着满地狼藉,突然抓起案头的汝窑瓷瓶砸在墙上,瓷片混着飞溅的茶水落在绣金团龙的椅面上,像极了金銮殿上李慕白膝盖下那滩暗红的血。
"好个李慕白!"他喘着粗气扯松领口,"明日早朝,我定要参你个滥用私兵、陷储君于不义!"
金銮殿的蟠龙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赵允炆攥着弹劾奏疏的指节发白。
他昨夜翻遍东宫典籍,又遣人连敲了三位保守派老臣的府门——王太宰的狐裘还沾着夜露,陈侍郎的朝靴踩碎了满地霜花,可只要能扳倒李慕白,这些都值了。
"启禀陛下!"赵允炆抢在晨钟落定前出列,玄色太子冕旒在殿风里轻晃,"郓城县令李慕白私养火铳卫队,昨夜竟在城郊滥杀无辜!
更有甚者,其部属冒用东宫名义设伏,陷儿臣于不义!"
丹墀下响起一片抽气声。
陈侍郎捋着花白胡须跟上:"火铳乃军中重器,岂容地方官私造?
臣闻李县令的火器坊昼夜不停,这是要拥兵自重啊!"
赵佶端着茶盏的手顿住。
他望着殿下跪成一片的弹劾队伍,目光扫过最前排的赵允炆——这孩子昨日还在御书房辩白,今日倒先咬起人来了。
"长公主到——"
鸾铃声打断了殿内的压抑。
赵若曦掀着月白翟衣拾级而上,发间东珠步摇撞出细碎清响:"皇叔说滥杀无辜?
那二十个刺客身上的突厥狼纹,昨日还在太医院验伤呢。"她转头看向赵允炆,"至于冒用东宫名义......"
李贵妃扶着宫女的手慢步进殿,袖中滑出一卷染了茶渍的密报:"这是千机阁三月前的探报,东宫与突厥商队银钱往来八万贯。"她指尖叩了叩案几,"陛下可还记得?
前日突厥使者求见,说左贤王残部在我大宋境内失踪——"
赵允炆只觉耳中嗡鸣。
他盯着李贵妃手中的密报,突然想起昨夜炭盆里没烧尽的半张纸,冷汗浸透了中衣。
"启禀陛下!"李慕白的声音清冽如刃,"臣昨夜审了突厥俘虏,他们供认受东宫侍卫长张德海指使,欲劫长公主嫁祸于臣。"他从袖中取出染血的供状,"火铳卫队是臣按《武经总要》改良的护民之兵,若陛下觉得不妥,臣愿即刻上交火器坊的钥匙。"
赵佶的目光在供状上停留片刻,突然笑出声来:"交钥匙?
朕还嫌你火器造得慢呢!"他放下茶盏,金纹袖口扫过龙案,"太子失察,罚俸半年;陈卿等附议者,各降一级。
至于李卿......"他指了指殿下的火铳校尉,"黄金万两犒赏卫队,火器坊升为御前造办处!"
退朝的玉漏声里,赵允炆的朝靴重重碾过汉白玉阶。
他望着李慕白被众人簇拥着离开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卷供状上的血手印还在眼前晃,定是那千机阁的妖女动了手脚!
月上重楼时,李慕白独自登上汴京城头。
寒风卷着梅香扑来,他摸着城砖上深浅不一的箭痕,系统面板在眼前浮动:【模拟战场推演己消耗三次,下次签到可解锁新功能】。
"大人。"暗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墙角有封信,没留记号。"
泛黄的信笺展开,墨迹未干:"若想彻底扳倒太子,需先找到'天机图'。"字迹清瘦如竹,带着股熟悉的药香——像是苏锦年常看的医书笔锋?
李慕白捏紧信纸,目光掠过远处灯火通明的东宫。
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那截暗红剑穗,在夜色里像团未熄的火。
他望着天际将落的残月,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明日签到地点:天机阁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