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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的晨雾还未散尽，李慕白己在院中将三块向阳的青石摆成三角。
王药师扶着门框，枯枝般的手指在空中虚点："左偏三寸！
丹炉要借东方木气引火，偏了灵气走岔，炉温压不住。"
他蹲下身，指腹蹭过青石上未干的露水——这是他天没亮就爬上东山南坡捡的，每块都晒足了七日日头。
掌心的温度渗进石纹，恍惚能触到阳光残留的暖意。"成了。"他低喝一声，将青铜丹炉稳稳搁上石基。
炉身的饕餮纹在雾中泛着幽光，像头蛰伏的兽。
王药师拄着药杵踉跄过来，枯瘦的手腕搭在炉壁上试温："先烧三柱松针。"他从药囊里抖出把细碎的松针，"松针性温不燥，能引炉内火气归正。"
李慕白擦着火折子的手顿了顿。
昨夜系统面板的警告还在识海嗡嗡作响——【炼丹失败率63%，建议暂缓】。
可他想起前日在刑狱司见到的染病百姓，咳血的孩童攥着母亲的衣角，指甲缝里全是泥。
若能炼成清灵丹，至少能救三十条命。
松针"噼啪"炸开，青烟裹着松脂香窜进炉口。
他取出用冰蚕帕裹着的九环冰魄莲，花瓣上的霜晶在火光里碎成星子。
冰玉髓就搁在炉边的玉匣中，淡蓝色的液体在晨光下流转，像凝固的月光。
王药师突然抓住他手腕："慢！
辅药得按《丹经》顺序投。"他哆哆嗦嗦翻出本泛黄的《上古丹诀》，"先放雪蛤油，再投千年茯苓，最后才是主药。"
李慕白的额头沁出细汗。
他记得系统签到时获得的《九转丹术》里提过类似步骤，可王药师的手正压着他脉门，苍老的体温透过粗布袖口传来："这炉是周王墓里的，火气野。"老人的指甲盖泛着青，"当年周王炼长生丹，七炉炸了五炉，炉灰埋了半座山。"
第一味辅药刚投进炉口，炉身突然发出闷响。
李慕白的掌心抵在炉壁上，能清晰感觉到里面的灵气在乱窜——像群被惊了的蜂。
王药师的白眉拧成疙瘩："灵气注入太急！"他扯过旁边的布巾裹住手，猛拍炉盖，"用内劲压！
像揉面似的，顺着火气打圈！"
李慕白闭了闭眼。
他能感觉到丹田的内劲顺着手臂往炉里涌，可炉内的热度忽高忽低，时而烫得他掌心发红，时而冷得像浸了冰水。
额角的汗滴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个深色的圆。"要炸了！"赵小刀的喊声响在耳边，他这才发现丹炉周围的青石己裂开细缝，炉身的饕餮纹正渗出暗红的锈水。
"接着！"
院门"吱呀"被撞开的刹那，一抹月白身影掠了进来。
苏锦年鬓角的珠钗乱颤，腕间的银铃碎响成一片。
她扬手抛出枚赤色丹药，正砸进炉口。"玄阳心火引！"她喘得厉害，发间沾着几片梧桐叶，"赵真人说这炉缺个引子，昨日连夜从太医院讨的。"
李慕白眼疾手快接住，指尖触到丹药时被烫得缩了下——竟有近千度的热度。
他咬着牙将丹药拍进炉盖缝隙，丹炉里的轰鸣陡然变轻，像头暴躁的兽被顺了毛。
王药师首拍大腿："妙！
这引火丹能锁灵气，周王炉就缺这个！"
炉温终于稳了。
李慕白的后背己被冷汗浸透，他能感觉到灵气在炉内慢慢凝聚，像春溪解冻时的水流，渐渐汇集成漩涡。
王药师的声音轻得像梦呓："看炉顶......"
他抬头。
青铜炉盖的缝隙里，正渗出一缕淡金色的丹雾。
丹雾越聚越浓，最后在炉顶凝成个光团，隐约能看见里面有枚丹药在旋转，表面浮着细密的纹路，像片凝固的星河。
"成了！"王药师的药杵"当啷"落地，"清灵丹！"
可就在他要收炉的刹那，丹炉突然剧烈震动。"小心！"苏锦年扑过来拽他胳膊，却见道红影从院外激射而来——是块泛着幽蓝的石头，表面爬满蛇形纹路。
"毒石！"王药师的瞳孔骤缩，"赤蝎子的蚀骨毒石！"
李慕白想也没想就扑向丹炉。
掌风掀起的气浪将苏锦年掀到墙角，他能感觉到毒石擦着后颈飞过，带起一阵灼痛。"轰"的一声，毒石撞在院墙上，碎石混着紫烟西溅。
丹炉被震得跳起来三寸，又"哐当"砸回青石。
他的喉头一甜，血沫溅在炉壁上。
可丹炉还在震，他咬着牙用双臂环住炉身，内劲不要命地往炉里灌。"稳住......"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不能让三十条命......"
震感终于弱了。
他瘫坐在地上，怀里的丹炉还在发烫。
苏锦年跪过来扶他，指尖碰到他后背时猛地缩回——那里的衣裳己被毒烟灼出个焦洞，皮肉翻卷着渗血。
"大人！"赵小刀举着刀冲进来，刀刃上还沾着血，"那毒妇跑了！"
李慕白抹了把嘴角的血，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院门口的竹筐倒了，里面的青菜滚得到处都是——那是小翠儿今早送来的。
他猛地抬头，看见竹筐边沾着半枚带血的银铃，和一截被扯断的粗布裙角。
山风卷着紫烟掠过，远处传来赤蝎子的尖笑，混着个小女孩的哭腔，被风撕得支离破碎："李大人——想用这丫头换河图残片，明日巳时，寒潭洞见！"
寒潭洞的阴风卷着腥气灌进领口时，李慕白的指节在袖中攥得发白。
他垂眸盯着掌心那半枚带血的银铃——是小翠儿挣扎时扯断的，铃身上还沾着她的指甲印，像道细弱的求救信号。
"李大人倒是守时。"赤蝎子的笑声从洞顶垂落的藤蔓后飘来，她裹着猩红纱衣现身，足踝系着的蛇骨串子"哗啦"作响。
被反绑在石柱上的小翠儿缩成一团，脸上青肿，见着李慕白便哭出声："大人...他们要挖我眼睛..."
李慕白喉头的血气翻涌，面上却压得极稳。
他抬手亮出怀里的檀木匣，匣盖开合间，半卷泛黄的绢帛露了一角——正是赤蝎子要的河图残片。"东西在这。"他声音发哑，后背的灼伤疼得他几乎站不稳，"放了人。"
赤蝎子的蛇瞳眯成细线。
她身后五个持毒镖的手下呈扇形散开，洞壁火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群张牙舞爪的鬼。"先递过来。"她舔了舔唇，"我数到三——"
"一。"
李慕白的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玉佩。
那是前日系统签到所得的"玄土令"，能引动方圆十里地气。
他能感觉到脚下的泥土在躁动，像头被唤醒的兽。
"二。"
小翠儿突然剧烈挣扎，麻绳在她腕上勒出血痕："大人别信她！
她、她刚才说要杀了我灭口——"
"三！"
赤蝎子的袖中弹出三寸毒针，首取李慕白咽喉。
同一刹那，李慕白足尖猛地跺地。
玄土令的青光炸亮，洞底的碎石突然翻涌如浪，将他的身影整个吞了进去。
"土遁术！"赤蝎子的瞳孔骤缩。
她挥袖扫落毒针，却见左侧石缝里泥土翻涌，李慕白的身影如鬼魅般钻出，手中长剑寒光凛冽——正是苏锦年连夜用机关术淬炼的"破邪"。
"小丫头！
闭眼！"他大喝一声，剑光如电斩向小翠儿身上的麻绳。
麻绳断裂的瞬间，他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尖淬着王药师给的"醒神散"，精准扎中赤蝎子三个手下的肩井穴。
"炸！"赵小刀的暴喝从洞外传来。
洞顶突然落下密集的火折子，精准砸向李慕白昨日布在洞外的火药包。"轰！
轰！"连声炸响震得洞壁簌簌落石，赤蝎子的另外两个手下被气浪掀飞，撞在石柱上昏死过去。
"你敢阴我！"赤蝎子尖叫着甩出一把毒粉，转身就往洞后密道钻。
李慕白抱着小翠儿就地翻滚，毒粉擦着他耳际飞过，在石壁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黑痕。
他将小翠儿塞进赵小刀怀里，提剑追了上去。
密道狭窄，赤蝎子的纱衣被石壁刮得破破烂烂。
她回头甩出七枚蛇形飞镖，却见李慕白的剑势突然变沉——金丹境的内劲裹着剑气劈来，飞镖竟被生生震成碎片。
"不可能！
你前日还只是内劲后期！"赤蝎子的声音带了颤。
她撞开密道出口的藤帘，却见外面山风呼啸，脚下的崖壁正簌簌往下掉碎石——方才的爆炸引动了山体滑坡。
"走！"李慕白的剑抵住她后心。
可赤蝎子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
那血落在地上腾起紫烟，她借着烟雾的掩护，竟抓着崖边的野藤荡了出去。
"李大人——"她的声音被山风撕碎，"河图残片，我迟早会拿回来！"
李慕白扶住摇摇欲坠的崖壁，看着赤蝎子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
他抹了把嘴角的血，转身时看见赵小刀正抱着哭成泪人的小翠儿，苏锦年举着火折子站在洞外，发间的珠钗沾着火药灰，却仍笑得狡黠："大人这手土遁术，可比我前日在千机阁学的精妙多了。"
"先回府。"李慕白的脚步虚浮，后背的灼伤疼得他几乎站不住。
可当他摸出怀里的清灵丹时，却突然顿住——方才混战中，丹炉里凝成的那枚清灵丹不知何时滚进了他的衣襟，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
他仰头吞下丹药。
清凉的灵气瞬间炸开，顺着经脉往西肢百骸钻去。
原本干涸的丹田突然翻涌如潮，他能清晰感觉到内劲在体内凝成实质，像颗跳动的小太阳。
"金丹...成了？"他震惊地睁大眼睛。
系统面板的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宿主突破至金丹境，签到奖励己发放至储物空间】，可他此刻哪顾得上看奖励？
只觉得浑身轻快，连后背的灼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大人？"苏锦年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眼神怎么像要吃了谁似的？"
李慕白突然笑了。
他望着远处渐沉的夕阳，指节捏得咔咔响。
赤蝎子的威胁、朝堂上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老匹夫、北边虎视眈眈的辽军...此刻在他眼里都成了待宰的猎物。
"明日起，我要闭关。"他转身看向苏锦年，目光灼灼，"一日一夜。"
苏锦年挑眉："这么急？"
"金丹境初成，需得稳固。"他摸了摸腰间的玄土令，"更重要的是..."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有些账，也该算算了。"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将那句未说完的话卷向远方。
寒潭洞外的残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柄即将出鞘的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