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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酉时，裴春晏驾着装饰着金丝缎带的马车，准时停在太傅府门前。
车辕上挂着两串小巧的兔子灯笼，随着马车晃动，在暮色里投下细碎的光影。
苏迟意刚走出大门，便看见裴春晏斜倚在车辕上，月白锦袍外罩着墨色披风，腰间新系的玉牌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伸手扶着苏迟意上车，低声道：“今日的阿迟，比兔子灯还要好看。”
马车缓缓驶向城郊，裴春晏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桂花糕：“今日让府里厨师准备的，你快尝尝，好吃吗？”
苏迟意拿起一块桂花糕，轻轻尝了一口，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味道，可她竟觉得，比记忆里所有的桂花糕都要好吃。
马车在湖畔停下时，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正被夜色吞没。
裴春晏率先跳下马车，张开双臂朝苏迟意笑：“来，我接着你。”
苏迟意脸颊发烫，却鬼使神差地任由他托着腰稳稳落地。
湖畔早有侍卫候着，见两人走近，立刻点燃了插在芦苇丛中的竹火把。暖黄的光晕里，三十六盏兔子灯顺着水流漂向湖心。
“这是……”苏迟意望着粼粼波光中摇曳的灯火，眼眶微微泛红。
元宵节被拒收的兔子灯，此刻却也化作满湖的温柔，在某人心里泛起片片涟漪。
随着“嘭嘭”连声，各色烟花升空，将夜空染成流动的银河。
苏迟意仰头望去，璀璨的星火映得她眼眸发亮。
“裴春晏，”苏迟意将一枚刻着“意”字的玉牌送给裴春晏，那是她花了一月时间精心雕琢的，刚好与她腰间的玉坠互相呼应，倒像是天生一对，“送你的。”
裴春晏接过玉牌，指腹着上面凹凸的刻痕，喉结微微滚动。
“阿迟，”他的声音裹着烟火的暖意，“你可知三十六盏灯的意思？”
苏迟意摇头，询问道：“是何意？”
裴春晏低头轻笑：“我数过，从七岁在槐树下抢你桂花糕，到如今，我们相识正好三千六百个日夜。”
苏迟意的睫毛猛地颤动，手中的桂花糕险些掉落。
“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楚......”她的声音发颤，仰头时却撞进裴春晏带着笑意的眼眸。
裴春晏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阿迟，往后每年元宵节，我都给你买兔子灯，好吗？”
苏迟意转身，望着裴春晏眼底倒映的璀璨，那个总爱捉弄她的裴小王爷，此刻却笨拙又认真地，把全部温柔都捧到了她的面前。
夜风裹着湖面水汽漫上来，苏迟意垂眸：“裴小王爷何时学会说这般肉麻的话了？”
“是真心话。”裴春晏忽然攥住她的手腕，力道轻得像怕惊飞枝头雀鸟，“那日拒绝你，是我错了。我不该因为一时的心高气傲，就拒绝了你送的兔子灯。阿迟，看在我这么有诚心的份上，你就原谅我吧，好吗？”
苏迟意目光柔和下来，她轻轻抽回手，却并未躲闪裴春晏的视线：“裴春晏，你知道吗？我曾以为像你这样出身尊贵，又总是喜欢捉弄人的人，心里大抵是不会装下什么人的。可今天，看着这一湖的兔子灯，还有满天的烟花，我突然就相信了，原来你也会费尽心思的讨别人欢心。”
裴春晏纠正道：“我不会讨别人欢心。而你不是别人，我只讨你关心。”
苏迟意呼吸一滞，夜色将她泛红的耳尖藏进鬓发里。
裴春晏解下披风裹在苏迟意的肩头，指尖擦过她脖颈时，惊得她往后退了半步，却刚好撞进裴春晏怀里。
“别动。”裴春晏的声音混着温热的气息落在头顶，“起风了。”
苏迟意僵着身子，能清晰听见他胸口擂鼓般的心跳。
“阿迟，”裴春晏的下巴轻轻蹭过她发顶，“我喜欢你，回去后我便去找父王，寻个好日子去太傅府提亲可好？”
“谁、谁要嫁给你！”苏迟意慌乱地推开他，却被攥住手腕动弹不得。
裴春晏垂眸望着她，漆黑的瞳孔里燃着簇簇星火，比天上的烟花还要灼人：“那送我兔子灯，我恼自己嘴笨说不出喜欢，只能故意气你。后来的半月，你不来找我，我每日都在后悔自己当时说的话……”他喉结滚动，将苏迟意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摸摸，这里每跳一下，都是在后悔。”
苏迟意的指尖触到裴春晏胸膛滚烫的温度，心跳声如战鼓透过掌心传来，震得她心慌意乱。
“骗子...”她咬着唇偏过头，声音闷在喉咙里，“当时你明明就很嫌弃。”
“不是骗子。”裴春晏低声呢喃，“阿迟，这半月我数着更鼓等天亮，这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次分开这么久，这段时间，我反复回想你送灯时的眼神，是我愚钝，说了让你伤心的话。”
他轻轻拉起苏迟意的手，“阿迟，给我个机会去弥补元宵节犯下的错误，让我证明对你的心意不仅仅是一时的冲动，它绝对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苏迟意的眼眶终于了，她抬头看向裴春晏，那双平日里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眼睛，此刻却满是诚挚与温柔。
“裴春晏，你知道吗？这半月我虽未去找你，但心里却又忍不住想着，是不是自己错付了真心。”
“你没有错付。”裴春晏紧紧握住她的手，“阿迟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湖面上，最后一盏兔子灯也缓缓漂向远方，似乎是在为这对有情人见证着这份迟来的告白。
周围的烟花渐渐停歇，但夜空中的星光与两人眼中的光芒交相辉映，让整个夜晚变得格外温馨而浪漫。
“裴春晏，我也喜欢你。”
夜风轻拂，带着一丝丝凉意，却因两人的心意相通而变得温暖如春。
裴春晏将苏迟意紧紧抱住，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夜风卷着湖面的水汽掠过两人发梢，远处侍卫们识趣地熄灭了火把，唯有天际最后几缕烟花的残红，映得他眼底的笑意愈发滚烫。
裴春晏迫不及待道：“阿迟，你知道吗？其实我父王早说过，苏太傅家的姑娘是要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明日我便去太傅府提亲，可好？”
苏迟意埋在裴春晏怀里，手指无意识揪着他披风上的金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可若我爹爹刁难你，非要你三书六聘、十里红妆娶我呢？”
“这算什么刁难。”裴春晏毫不犹豫，“我裴春晏的妻子，自然是要风风光光。”
月光如水，洒在两人相拥的身影上。苏迟意望着裴春晏坚定的眼神，心底满是感动与甜蜜。
第二日清晨，靖安王府便忙碌起来。裴春晏早早起身，精心挑选了最华贵的聘礼，又反复叮嘱下人一定要将提亲之事办得隆重。
浩浩荡荡的提亲队伍来到太傅府时，整条街都热闹起来。八抬大轿、三书六聘、十里红妆，一样不少。
裴春晏亲自捧着聘礼，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太傅府。
苏太傅虽早有心让两人成婚，却仍板着脸佯装不悦：“小王爷可是真心想娶我家意儿？”
面对苏太傅的“刁难”，裴春晏不慌不忙，应答如流，尽显诚意：“绝对真心，我愿以余生所有时光，护阿迟周全，一辈子不离不弃。”
苏太傅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却仍故作严肃地点点头：“既如此，我便将意儿交给你了。但你要记住，今日之言，需字字兑现。”
裴春晏郑重道：“苏太傅放心，我裴春晏此生定不负阿迟。”
苏迟意躲在屏风后，看着裴春晏认真的模样，脸颊绯红。
苏母在一旁笑着打趣：“瞧我们家意儿，这是要嫁个好郎君了。”
苏迟意羞得躲进母亲怀里，心中却满是期待。
提亲之事顺利达成，靖安王府与太傅府上下皆是一片欢腾。
两人的婚期很快定了下来，整个京城都沉浸在即将迎来的这场盛世婚礼的喜悦之中，就连皇上都特意赐了一座府邸，名为“鸾瑟居”，以表对两人的祝福。
婚礼当日，锣鼓喧天。裴春晏身着大红喜服，骑在高头大马上，腰间挂着苏迟意送的玉牌，显得格外英姿飒爽。
红绸铺就的长街绵延至太傅府大门前，裴春晏握着缰绳的指节微微发白，耳旁此起彼伏的道贺声里，唯有心跳声震得他耳膜发疼。
八抬喜轿缓缓行来，轿帘上金线绣着的并蒂莲在日光下流转华光，恍惚间竟与元宵节苏迟意递来的兔子灯重叠。
裴春晏翻身下马，快步走到苏迟意身边。
苏迟意头戴凤冠，身披霞帔，面上盖着的红盖头微微颤动，似是她此刻紧张又激动的心跳。她将手放入裴春晏的掌心，那一瞬间，两人仿佛感受到了彼此的坚定与承诺。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裴春晏牵着苏迟意的手，一步步迈向喜轿。
靖安王府门前张灯结彩，朱红的喜字贴满各处，喜庆的氛围扑面而来。
随着喜轿稳稳落地，裴春晏小心翼翼掀起红盖头。苏迟意眉眼含春，眼角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浅笑轻轻晃动。
裴春晏伸手扶着苏迟意跨过火盆，耳畔传来喜婆清亮的祝福声：“一跨岁岁平安，二跨早生贵子，三跨白头偕老！”
婚宴上，满座宾客皆是京中显贵。裴春晏执起酒壶，与苏迟意共饮合卺酒。
琥珀色的酒液倒入两只玉杯，两人手腕交叠时，苏迟意腕间的红绳不小心勾住了裴春晏腰间的玉牌，宾客们见状纷纷起哄。
裴春晏低头轻笑，用指尖轻轻将纠缠的红绳解开。
酒过三巡，苏太傅端着酒杯走来，看似严肃实则带着笑意：“小王爷，今日可不许灌醉我家意儿。”
裴春晏连忙起身，恭敬地接过酒杯：“岳父放心，阿迟的酒量，我比谁都清楚。”说罢，他将苏迟意杯中的烈酒换成了清甜的梅子酿。
夜幕渐深，宾客们陆续散去。裴春晏牵着苏迟意步入新房，窗棂外的月光透过剪纸照进来，将“囍”字映得发亮。
他忽然抱起苏迟意，轻轻放在铺着鸳鸯锦被的床榻上，烛火摇曳间，裴春晏眼中的深情几乎要漫出来：“阿迟，从今天起，三千六百个日夜就变成一辈子了。”
苏迟意伸手抚过他眉间，忽然想起白日里八抬大轿行过的十里红妆，想起婚宴上他偷偷换酒的细心，眼眶不觉：“夫君，一辈子太短，我要你的生生世世。”
裴春晏低头吻去她眼角的泪，将苏迟意拥入怀中，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下辈子，我还要在槐树下抢你的桂花糕。”
月光透过窗纱，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镀了层银边，更漏声在寂静中轻响，帐幔低垂，红烛将熄未熄，映照着这对璧人终得圆满的幸福时光。
夜，似乎也因这份深情而变得格外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