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章

水包裹，这流水好像实质，但又好像虚幻。它们往路德的眼睛、鼻孔、耳朵、口腔流入，一直流向路德的心脏，但却不会让路德感到难受。
　　沐浴在这流水之中，路德眼前浮现出许多景象，从一个婴儿的诞生，到他成长为一名幼童，又成长为少年，最终长大，走向壮年，逐渐老去……堕入河流的一瞬间，他便好像经历了无数次人生，生命从诞生到死亡的时间太过短暂却也太过漫长，一种光阴流逝岁月无情的感慨在路德脑海中浮现，逐渐地，他闭上眼，往河流的深处坠去。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一个声音在他耳旁喝道：“还不清醒！？”
　　他猛然惊醒，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却看见鲲鹏正与他一样在河流中浮沉。在这条神奇的河流之中，他原本庞大的躯体居然变得和路德差不多，似乎，在这里，连身躯的大小也失去了意义。
　　鲲鹏用冷漠的目光看着路德，对后者没有造成一点影响的河水包裹着他的身躯，却缓缓地将他的身躯腐蚀——与其说是腐蚀，倒不如说是，消磨。他的光阴，他的岁月，正在河水的冲刷下被逐渐消磨。仿佛一瞬间经历了数万年的光阴，鲲鹏的肉体逐渐变得枯朽，最终完全剥落，只余下光洁如玉的骨架。存在消逝之前，鲲鹏用最后的一点力量缓缓开口：“记住——”
　　“让一切结束在最初的终焉！”
　　路德愣愣地看着鲲鹏，似乎因为他的消逝感到无所适从，就在此时，眼前，鲲鹏消逝后留下的洁白骨架忽然粉碎，化为金色的光点朝着路德飞来，缓缓融入了他的后背。
　　路德顿时觉得后背有点痒，似乎有什么正在萌发。很快，一阵轻微的痛楚后，他感受到，一股崭新的力量寄托在了自己身后。
　　他回头望去，那是一对金色的羽翼，在时间长河河水的冲刷之下，轻轻摇曳，光辉灿烂。
　　他继承了谁的意志，继承了谁的灵魂。
　　“……”
　　稍微抿了抿嘴，路德回身，用坚定决绝的目光望着河流的上游，那是无法观测的虚空，是此世所有生命都未曾到达的神秘彼岸。
　　“回到过去，改变未来……”
　　路德喃喃念叨着，忽然猛地振动身后金色的羽翼，整个人顿时往着河流的上游游去，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躯正逐渐消逝，自己的存在正逐渐凝聚为一个小小的光点，光点之后有着小小的金色羽翼，帮助他奋勇前进。这光点在一整条长河中显得微不足道，但却又如此特殊——因为，他正在逆流而上，仿佛一条倔强的小鱼。
　　无视了所谓注定命运等无关紧要的东西，无视了天域之外最古支配者与达克利斯的激烈战斗，无视了大陆上混沌与秩序之间的冲突，甚至无视了自己的存在与消亡，路德此刻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回到过去，改变未来。
　　河水一下下冲击他的身躯，但他的目光却始终紧盯着前方。
　　在那里，一道小小的白色亮光，仿佛近在眼前，却又好像远在天边。
　　如果说，谁还能靠近这道亮光的话，大概就只有路德了。
　　苍翠的古树屹立在长河中央，在祂身下，小小的光点游过，好像一条小鱼，这是千万年来第一个敢于挑战时间长河的生命。
　　祂的目光始终放在这条小小的光点上，却忽然间看到，小小的鱼儿一跃而起，跃入了那道乳白色的亮光之中。
　　那一瞬间，一切都凝滞了。
　　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事物都停止了他们的动作。
　　世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下一秒，有人按下了倒带键。
　　于是，一切开始回溯。

第三十八章 走向真实的少女
　　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一道流光如疾风迅雷般划过，前一秒还在天边，下一秒已去往远方。金色柔和的光芒在这极迅捷的速度下被拉长拉细，拖曳出长长的轨迹，远远望去，竟会以为是一条耀眼的匹练。
　　被流光包裹着的少年面容坚毅，目光紧紧盯着远方，脸上是决绝坚定的表情。只是，若仔细观察的话，却还能发现，从他目光深处一闪而过的焦躁与急迫。
　　由不得他不急迫，尽管心思一直放在脑海中翻转万千关于如何改变未来的想法上，但他亦能够明显察觉到，就在他头顶，寥廓茫茫的苍穹之中，已隐隐约约出现了裂缝的痕迹。虽然只是很细的一道裂缝，但却从其后传来了毁灭与虚无的气息，可以看出，混沌的力量还在侵蚀这个经由时间长河的力量重获新生的世界。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和路德回溯时间之前一模一样了。
　　如果仅仅是为了拯救艾丽西亚的话，在那些古老的秩序神明帮助下，前方的希望虽然朦胧但路德也不是无法捕捉；可是，如果要将这个世界也一并拯救的话，或许，勇者的力量也实在太过渺小了。
　　然而，对于路德来说，拯不拯救这个世界，早已不是一个问题——这个世界，有他无法割舍的同伴，从铂尔修斯到夏萝夏莉，从埃索伦到庒不予，从莉莉丝安道尔到斯泰尔尼可，再到白合姬由……这些人，都是他的记忆中所无法分离的一部分。也许，回溯了时间之后，他们早已失去了与路德同行的记忆，但是，路德自己却不能轻易忘记。
　　有些人，终究不能辜负。
　　时间分秒流逝，每一个微小的时刻对于眼下的路德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从身侧掠过去的单调风景无趣而乏味，即使偶有改变，也无法让他分神。在他的脑海中，那个早就被考虑而后推翻而后又重新建立起来，如此重复无数遍的想法令他激动却也令他恐惧，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些古老神明以及诺娅让鲲鹏传递过来的意思的话，那么，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将会是……
　　一点绿色，突兀地闯入了路德的眼中，他的瞳孔顿时一阵收缩。
　　随着距离被拉近，那点绿色也在逐渐扩大，最终，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路德面前——那是一片树木葱郁的森林，绿色一直绵延到远方的地平线，肉眼望过去一望无际的森林吞吐着生命的气息，如同有生命的古兽。到处都生长着高达百米乃至数百米的参天巨树，地面上的徐徐微风到达树冠时已变得极为猛烈，猛地呼啸而过，便带来绿叶摆动，掀起一阵苍翠的波涛。
　　看到这无尽林海的那一刻，路德的心跳骤然间停顿了一下。
　　大陆的西之边际，穿越帝国西部边境与巨石荒原之后，生机勃发的另一个世界，永歌森林。
　　路德将会在这里寻找到他新生的希望。
　　深吸一口气后，他纵身飞入永歌森林之中，速度稍有减缓，但依然十分迅速。光芒闪烁的羽翼一扑一扇，带着他在葱郁的树林之中不断前行，灵巧地穿越高大的古木与丛生的蔓藤，逸散的金色光点懒懒地飘浮在四周，像极自在极轻巧的精灵，自由自在地在属于它的世界之中玩耍。
　　第一次来到这片森林的时候，身旁还有银发的少女带他前进，朝他露出清浅的微笑。彼时有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之中落下，照耀在散发着芬芳香气的泥土上；不知名的鸟儿躲在阴影之中鸣叫，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