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1章

烈酒一饮而尽，而后站起身来，一甩袖袍，顿时长风猎猎，卷起白云堆雪。仙人太白身姿傲然而立，一柄长剑在腰间长鸣，发出龙吟般的清啸。直到此刻，这位一直被世人所称颂的风流人物终于显示出了他“谪仙人”的一面。
　　鲲鹏目光淡然，眼眸注视着眼前忽然振作的仙人太白，其中闪过一丝不解：“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我也说过了，不是吗？”
　　仙人太白转身，目光清澈：“那小子要去当别人的一线生机，却不知自己也深陷困境。但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哪怕是十死无生之路，也必有一线生机。我与他有缘，今日之事又因你我而起，如何不能去为他博那一线生机？”
　　“只怕无端惹出事端，惹母神大人不悦。”
　　鲲鹏道。
　　“又何惧之？”
　　仙人太白一把将手中酒壶甩出，顺着凛冽狂风穿入云海，消失不见。而后，他拔出腰间长剑，嘴角勾勒出一丝轻佻却又肃穆的笑容：“我谪仙也！”
　　我谪仙也，本非凡人。既非凡人，凡人所惧，我又何惧？
　　他看着鲲鹏，鲲鹏也看着他。
　　良久之后，鲲鹏才展开羽翼，略微俯下身子：“便再与你一程。”
　　仙人太白脸上顿时浮现出寻得知己般的笑容：“鹏兄知我，此乃幸事。”
　　“不过是顺路而已。”
　　鲲鹏依旧面无表情，语气淡漠：“那小子称我一声大人，又是我惹他去做此事，我便不能坐视不理。”
　　“且随我来。”
　　他猛地张开双翼，顿时，遮天蔽日，整个神殿附近的天空都被黑色的阴影覆盖。乌黑色的羽毛飘飞，落到云海之中，转瞬之间却又消失不见。太阳的光芒被彻底吞噬，往上望去，只见漆黑一片，仿佛夜色重临。忽又闻一声长笑，巨大双翼猛地一振，便有呼呼风声响起。云海似起了滔天巨浪，汹涌咆哮。一个巨大的影子自云海之上飞过，便朝着远方飞去，一路只闻风声凛冽，见黑羽飘飞。偶尔，还能听到谪仙人的大笑声：“鹏兄，正在前方！”
　　曾离去千年的鲲鹏与仙人，归来之后，再度离去了。
　　神殿内，灰发灰眸的巫女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目光深邃。
　　“便由他们离去吗，诺娅大人？”
　　神殿的祭司法芙罗娜恭声问道。
　　“随他们去吧，便是我有心阻拦，也拦不下他们。”诺娅轻轻摇头，又道：“他们说得也没错，万物皆有一线生机，路德和艾丽西亚有，庒不予自然也应该有。只是不知道，他们赶得及否？”
　　她回过头，朝着神殿最深处走去，同时口中轻声吩咐道：“算算时间，路德和艾丽西亚大约也该到了。他们的到来，便是秩序与混沌最后的战争的开始。你与法尔先行一步，去将他们接到神殿。”
　　“是，诺娅大人。”
　　法芙罗娜行了一礼，而后缓缓退下，离开了神殿，而诺娅依旧往神殿内走去，直到来到一颗巨大的蓝色水晶之前。水晶内，母神创眼眸微眯，神态安详，绝美的面容上带着恬淡的微笑。察觉到诺娅的到来，祂缓缓张开双眼，目光放到诺娅身上，其中尽是温柔：“诺娅，情况如何？”
　　诺娅微微俯身，低下头回道：“异乡人的脚步已经接近此地，我已让法芙罗娜与法尔前去迎接。庄家之子应已察觉到了个中情况，只是知之甚少，他试图劝阻异乡人的脚步，目前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混沌也已有所发觉，但他们暂时不会与计划有直接冲突。庄家子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威胁，故已让堕落之人前去刺杀庄家子，若无意外，庄家子十死无生。然而，鲲鹏与仙人太白亦不甘如此，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遵从本心，如今正要去救援庄家之子。”
　　“是的，他们应该如此选择的。”
　　母神创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选择而生气，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秩序的生命，本就应该遵从自己内心真实的选择，庄家子是如此，鲲鹏与太白也是如此。只可惜，我们却不能如此。”
　　诺娅仰起头，灰色的眼眸放在母神创身上，其中悲伤、疑惑、迷茫等情绪来回翻滚。最后，她抿了抿嘴唇，再度低下头去：“若要使秩序长存，此乃必然之策，母神大人无需自责。”
　　母神创轻笑一声：“我亦明白，只是有所感慨。况且，诺娅，我觉得，你也应该顺从本心，做出选择，并不必顾及我们的感受……”
　　“这便是我顺从本心的选择。”
　　诺娅打断了母神创的话：“母神大人，我是最初的秩序生命，是文明的守护者，是秩序的引领者，若我不做出这样的选择，又应该让谁来选择呢？所以，无论如何，这便是我的本心。”
　　“……”
　　听了诺娅的话，母神创沉默了。一会后，祂才缓缓点头：“一直以来，辛苦你了，诺娅。”
　　“为秩序分忧，不敢言苦。”
　　诺娅一直低着头，语气也很平淡。
　　母神创注视着她，忽然开口说道：“诺娅，若此后再无混沌之威胁，我想，你便——”
　　祂顿了顿，却没有再说下去。
　　诺娅仿佛听出了什么，头低得更低了。
　　母神创无奈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眸，不再多说。
　　诺娅停留了一会后，才缓缓后退，离开了神殿。
　　身后的母神创悄然睁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似无奈似忧愁地叹了一口气：“何苦。”
　　千岛之湖，巫乡。
　　白合与姬由正指挥着巫乡族人搬运典籍，整理书库，却忽然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往大陆北方望去。
　　“就要开始了。”
　　白合不自觉开口说道。
　　是的，就要开始了。
　　真正决定了整个秩序世界命运的战争。
　　然而，和之前的动荡却有所不同。如果说，动荡是在一个光荣的使命下诞生的勇者与他的同伴拯救世界的奇迹的话，那么，这一次的战争却只有欺骗、背叛与阴谋——无论是秩序，亦或是混沌，都在欺骗。
　　对于那些最古支配者来说，只要秩序得以不灭，那么，欺骗也好，背叛阴谋也罢，都不是不可以接受的。而对于混沌来说就更不需要考虑了，这本来便是他们用来传播恐慌的手段之一。
　　但是，秩序生命之所以是秩序生命，就是因为他们骨子里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不可能做到一致的服从。只要还存在秩序的灵魂，那么，这个灵魂就必然会出现分叉点，在这个分叉点上，不同的存在会做出不同的选择。这也就是说，不会是所有人都和上次动荡一样，认同这些最古支配者的计划。
　　不认同，那就会走向两条不同的道路。这样的情况，或许不在少数，庒不予是如此，仙人太白和鲲鹏也是如此。
　　这是一场更加艰难的战争，秩序与混沌存在分歧的同时，秩序内部也有不一样的声音。而唯一还被蒙在鼓里的，却只有曾经拯救了世界的勇者。
　　他没有欺骗任何人，他只是尽自己的力量做着自己能做的事情，但有的时候，选择就是如此残酷。
　　“白合……”
　　姬由看了一眼白合，眸中带着担忧。
　　白合与她对视，心里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