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清看着忙前忙后的惜梦和知夏,她轻抬了抬手,声音温和又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惜梦、知夏,你们今日也劳累了,都回去歇着吧。”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犹豫着还想开口说些伺候用膳之类的话,却被江宛清一个眼神制止住了。待她俩一步三回头、满心担忧地出了殿,江宛清又朝着门口扬声吩咐道:“夜里不必来打扰我,也不用喊我起来用晚膳了,都退下吧。”言罢,殿内便陷入一片寂静。
江宛清蜷缩在软榻之上,双手下意识地紧捂着小腹。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瓣也褪去了往日的红润,被咬得泛白,眉头紧蹙成一个“川”字。
“咔——滋”一声惜梦端着一碗红糖姜茶和一小碟点心进来,看这躺在软榻上的小姐。
惜梦脚步匆匆却又尽量放轻,生怕惊扰到江宛清。她三步并作两步跨至软榻旁,将手中托盘稳稳搁在榻边小几上,双膝一弯,蹲下身来,满目怜惜地看向自家小姐。
“姑娘,您这遭的罪可真让奴婢揪心呐!”惜梦说着,忙伸手握住江宛清冰凉的手,一边轻轻着,试图传递些许暖意,一边用另一只手端起那碗红糖姜茶,“快,喝口这个,热乎着呢,喝下去肚子能好受些。”
江宛清勉强撑开眼皮,瞧着一脸焦急的惜梦,嘴角扯出一丝笑,却被腹部的抽痛扯得瞬间没了弧度。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蝇:“劳你费心了……”
惜梦将小勺递到江宛清唇边,“小姐,别说话,先喝着。”江宛清轻抿一口,辛辣与甜腻在舌尖交织,暖意缓缓渗进身体,那痉挛的小腹似也有了片刻缓和。
“小姐,你刚刚只吃了一点,再吃点点心,垫垫肚子。”惜梦放下碗,拿起一块点心递过去。江宛清接过,慢慢吃了起来,看到江宛清吃的差不多了,惜梦端着碗,走了出去。
吃了东西的江宛清,原本揪扯着的小腹也渐渐舒缓,困意如潮水般漫上眼眸。她在软榻上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缓缓阖上双眼,呼吸渐趋均匀,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宛清于混沌梦境中辗转,只觉周身似被炭火烘烤,那股燥热如细密织网,将她层层裹缠,密不透风。她眉头紧皱,额间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过脸颊,打湿了枕巾。意识在滚烫的浪潮里艰难浮沉,许久,才迷迷糊糊撑开沉重眼皮。
烛火不知何时已燃尽,屋内昏黑一片,唯借着窗外透进的那黯淡月光,勉强辨清周遭摆件。她抬手揉了揉惺忪睡眼,目光落向窗棂,外面天色仿若浓稠墨汁,黑得纯粹,瞧不见一丝星芒,静谧得唯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划破夜的深沉。
江宛清只觉脑袋昏沉,仿若被一团棉絮塞得满满当当,思绪混沌不清。她勉力抬起手,手指颤抖着扶上额头,触手滚烫,刹那间,她混沌的意识里闪过一丝清明,忆起清晨在凉水中浸泡的时长确实太久了些,未料竟落下这般发热的病根。
江宛清强撑起绵软无力的身子,干裂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的声音带着几分喑哑与急切:“惜梦、知夏,快来……”那声音虽不大。
正候在殿外的惜梦、知夏闻声,忙不迭推开门奔至软榻前,瞧见小姐面色潮红、发丝凌乱地靠在榻上,满脸病容,心瞬间揪紧。江宛清抬眸,目光定在她俩身上,费力地喘着气道:“我发热了,你们速去……请太医。”
惜梦、知夏对视一眼,知夏忙不迭应下,“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言罢,知夏匆匆理了理裙摆,拔腿就往屋外跑,身影很快没入夜色,只余一路急切凌乱的脚步声。
知夏在夜色中疾奔,发丝被风扯乱,额上沁出细密汗珠。知夏边跑边小声嘀咕:“这深更半夜的,也不知太医院还有哪位太医值守。”惜梦喘着粗气回她:“管不了恁多,便是挨个寻,也要把人请来!”
知夏直冲到太医院门口,冲着守门侍卫喊道:“娘娘病重,需速请太医!”侍卫们见势,手脚麻利地忙活起来。
一回怜香殿,太医神色匆匆,脚步急切,仿若一阵风般直扑内殿。入得殿内,见江宛清虚弱地靠于软榻,面色潮红中透着病恹恹的苍白,他不及多言,迅速落座榻前,抬手稳稳捏住江宛清腕脉,微闭双眸,凝神静气,指尖轻挪,细细感知那脉象起伏。良久,又凑近审视舌苔状况,眉梢渐紧。
须臾,他抬眸,神色凝重,望向江宛清直言:“娘娘,经臣诊断,您此前定是使用了药效极烈之药,如今身体已然大不如从前 清晨又受了凉,才引发了风寒。”
江宛清听闻,眼眸黯了黯,唇色惨白如纸,她无力地侧过头去,算是默认了。
太医见状,心下喟叹,忙铺开纸笔,边写边道:“娘娘莫忧,既已明晰病因,臣定竭力调配药方,慢慢调养,助您恢复元气。只是往后万不可再涉险用此类烈药,当以自身安康为重。”言毕,笔锋不停,写下一串精细药名与医嘱,让惜梦和知夏去准备。
惜梦和知夏双手接过药方,敛躬屈膝,齐声道谢后,便匆匆退出内殿。二人脚步急切,直奔后厨煎药之处,一路上相互提醒着太医的种种嘱托,不敢有半分疏失。
瞧着惜梦熬的那碗中黑糊糊、冒着腾腾热气的药汁,刺鼻气味直往鼻腔钻,江宛清秀眉轻皱,却未有丝毫犹豫。她抬手接过,深吸一口气,将碗凑至唇边,紧闭双眸,仰头一饮而尽。
药汁入喉,苦涩瞬间在口腔、咽喉弥漫开来,辛辣与酸涩交织,江宛清忙强压下不适,轻咳几声,放下碗时。
惜梦见小姐喝完药“小姐且好生歇着,奴婢这就把药碗送出去。”她轻声说道,语调轻柔又满含关切,说罢,便轻转身形,脚步匆匆,裙角随着步伐轻晃。眨眼间,身影已出了房门,只余那药味还在屋内悠悠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