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嬷嬷心急如焚,脚下步子又快又急,手上力道也不小,紧紧攥着苏婳玉的衣袖,嘴里念叨个不停,活像个操心的老母鸡。“娘娘呐,您可别犯糊涂,我可听说那位和亲来的江美人,容貌可称得上倾国倾城,您再这般随性,万一哪天失了宠,往后日子可咋过哟!”
苏婳玉被拉得身形不稳,趔趄了几步,瞧着嬷嬷这副模样,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角上扬,绽出一抹包容的浅笑,心想着嬷嬷也是一片赤诚为自已打算,便由着她拉着进了内殿。
一入内殿,章嬷嬷就像被上了发条的陀螺,奔到衣柜前,双手在一排排华服间飞速翻拣,嘴里念念有词:“这件太素,那件不够出彩……”折腾半晌,才挑出一件月白色织锦长裙,上头用银线绣满了繁复精致的凌霄花,在烛光下闪烁微光,贵气又不失温婉。
“娘娘,快换上试试!”嬷嬷满脸期待,催促着。苏婳玉接过,轻嗔道:“嬷嬷,急惊风似的,也容我慢慢换呀。”话虽如此,手上动作却也不慢,褪去旧衣,换上这精心挑选的长裙,身姿更显婀娜。
章嬷嬷又拉着她在妆奁前坐下,拿起梳子,仔细梳理那头乌发,盘出精巧发髻,插上一支羊脂玉簪,再精心挑选胭脂水粉,细细描摹眉眼、晕染唇色,不多时,镜中之人初看没有什么惊艳感,但是越看越好看,只是这病弱之态难掩。
苏婳玉看着镜中的自已,正有些愣神,外头通传声起:“陛下驾到!”她忙起身,莲步轻移,迎出门去,看到燕夜离俯身行了一礼“陛下万安”
燕夜离看这盛装打扮的苏婳玉,说道:“今天怎么打扮起来了”苏婳玉摆摆手说道“嬷嬷要求的”燕夜离点点头,示意知道了,抬脚就进了安翎宫,苏婳玉连忙跟上。
燕夜离坐在桌前,身姿笔挺,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的矜贵与从容。他手持玉箸,慢条斯理地夹起盘中佳肴,轻启薄唇,细细咀嚼。食至半酣,他抬眸看向一旁坐姿端庄,说道“这几日身体可好”苏婳玉点点头,回答道:“比之前好多了”话毕,两人便心照不宣的不说话了。
一旁的李钟看这燕夜离和苏婳玉,苏小姐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她也是可怜,自已父亲母亲早亡,只留下她和一位老嬷嬷,被她的继母欺负,辛得陛下垂怜将她纳入宫中,否则她就要被她那恶母给嫁给七老八十的寻州首府,可惜在苏府熬坏了身体。
李钟想到此处,微微抬眼看向正浅笑低语的二人,衷心祈愿苏小姐能就此在陛下庇佑下,岁岁欢愉、长长久久,把往昔苦难都抛却,于这深宫里寻得属于自已的一方温暖天地。
等到夜里,墨色浓稠似墨染,将宫闱重重笼罩,唯几缕月光挣扎着从云间缝隙挤出,洒下惨白清辉。燕夜离稳步迈进了偏殿。
跨进殿门,他身形顿住,回首望向紧随其后、垂首而立的李钟,神色一凛,目光幽深似渊,声线沉稳透着帝王威压,开口问道:“后宫中可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钟赶忙上前一步,弯腰弓背,脑袋低垂,双手交叠身前,毕恭毕敬回道:“回陛下,今天江美人被静妃娘娘罚跪了两个时辰。”话语落地,殿中似有冷风悄然拂过,气氛微微凝滞。
燕夜离眉梢轻挑,神色间闪过一抹复杂之意,继而悠悠开口说道:“这样也好,挫一挫江宛清的锐气。”话语出口,口吻平淡,似裹挟着丝丝凉薄。想那江宛清,那倔强的眼神。
李钟在旁,听得这话,微微颔首,却也不敢多言揣测圣意,只静候吩咐,殿中一时静谧,唯余烛火跳跃闪烁,似也在映照着这宫闱暗处的复杂人心。
随后,燕夜离微微抬了抬手,神色略显疲惫,声音平淡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对着李钟说道:“下去吧。”
李钟赶忙躬身行礼,低头应道:“是,陛下,奴才告退。”言罢,他脚步轻悄地往后退着,直至退出殿门,这才直起身来,轻手轻脚地离开,不敢发出丝毫多余声响,生怕惊扰了殿内正欲休憩的燕夜离。
燕夜离待李钟离去后,独自站在偏殿之中,烛火摇曳,光影在他身上晃荡,他轻轻揉了揉眉心,似在思索着这后宫诸事,片刻后,才缓缓移步走向床榻,歇息了。
在安翎宫主殿内,烛火阑珊,光影摇曳。苏婳玉刚踏入殿门,正欲卸去钗环、宽衣歇息,章嬷嬷便匆匆迎上,眉头紧皱,满脸急切与不甘,扯着苏婳玉的衣袖说道:“娘娘,您今日就该留住陛下侍寝的呀!”
章嬷嬷边说边跺脚,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惋惜,“陛下好不容易来咱这儿一趟,您瞧您,也不使些小手段、耍耍娇嗔,就这么轻易让陛下进了偏殿。这宫里新人跟雨后春笋似的冒出来,哪个不眼巴巴盼着陛下留宿,好稳固恩宠呢。您倒好,白白放走这大好机会,往后再盼陛下,还不知要等到啥时候呐。”
苏婳玉无奈地看着章嬷嬷,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澄澈而坦然,缓缓说道:“嬷嬷,我对夜离哥哥真的没有男女之情呀,我想夜离哥哥亦是如此呢。”
她踱步至窗前,望着那洒满清辉的宫苑,思绪悠悠飘远,“我与夜离哥哥相识于年少,那时彼此相伴,不过是一同玩耍、谈天说地,分享着年少的懵懂与纯真。后来入了宫,虽说身份有了变化,可在我心里,他依旧是那个能与我畅聊心事、护我周全的兄长般的存在。”
苏婳玉转过身来,对着仍一脸急切的章嬷嬷摆了摆手,继续道:“我知晓嬷嬷是为我好,盼着我能得陛下恩宠,在这宫中站稳脚跟。可若是以男女之情去刻意逢迎、强求留宿,那便失了我们之间这份纯粹的情谊,我做不来,也不愿做呀。”